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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雪霍然抬起头来。

  顾九识正看着她，眼睛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和淡漠，仿佛刚才的动容都是假象一般。

  她嘴角翕翕，忽而打了个哭嗝，像是想要说什么，但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顾九识道：&1dquo;你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府中。你好好地想一想。”

  竟就转身出去了。

  门再一次吱呀地掩上了，有卫士橐橐的脚步声靠过来，门上传来金木摩擦、锁链抖动的声音，又很快地恢复了寂静。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天窗里漏下斑驳的月光。

  罗裙侍女有些直的目光落在满地横斜的错落黑影上，忽而褪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倚靠在了墙角。

  ※

  云弗做了一夜的梦，一大早就醒来，躺在暖杏色的喜鹊登枝绫子床帐里，望着承尘上的雕花呆。

  卯初一刻，会槿在帐外轻声地叫起。

  她服侍云弗梳洗，一面轻声细语地回话：&1dquo;老夫人今日要去寿昌买花，一大早就叫人来传过信，说夫人不必去请安了。”

  云弗嗯了一声，就问道：&1dquo;昨天笙姐儿过来要的香材，可都给她收拢出来了？”

  会槿道：&1dquo;有几味在大库房里头，经年没有人动用过了，要今儿带人去翻一翻才找的齐。”

  云弗稍起了兴致，道：&1dquo;我的箱笼也有半年没有晒过了，若是今天阳光好些，不如索性都挪出来晒一晒，也免得生了霉蛀。”

  会槿笑着应了。

  云弗先见了管事嬷嬷们，处置了府中的庶务，才传了早膳。

  会槿指挥着丫头和嬷嬷们开了库房。

  云氏是云梦郡望，族中巨富，当日云弗出嫁之时，十里红妆，一路北上，曾轰动京师。

  出嫁之后，顾氏不匮资财，向来没有刻薄儿媳嫁妆的传统。顾九识与云弗夫妻恩爱，更时常为妻子添补妆奁。

  云弗的私库也因此十分丰厚。

  她袖着手坐在美人靠上，看侍女们蹬着梯子趴在箱笼沿上，一个匣子一个匣子地向外传递，分门别类地摆在廊下。

  &1dquo;光是龙眼大的东珠，这几年就存了七、八个匣子，竟都没有用上，放到后头生都忘了。”会槿端着账本，笑吟吟地同她说话：&1dquo;上回瑟姐儿要做两双绣鞋，白拆了一副帘子。”

  云弗不以为意地道：&1dquo;珍珠的帘子最是吵人，略有些便风噼里啪啦，声音又不大好听，倒不如搭着瓷、玉清脆些，拆了也就拆了。”

  她点了点院中的箱笼，又道：&1dquo;阿苦那个丫头，向来不拿这些看重，她惦记着我的书库呢。”

  会槿就笑道：&1dquo;瑟姐儿的性子，同老太爷和姑爷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读书人的性情。”

  云弗却笑折了腰，道：&1dquo;你在这捡好听的哄我呢，不过是打量总有人替他们操心罢了！”

  她说着话，虽然笑着，却就长叹一声，道：&1dquo;也不知道往后是哪家的郎君娶了这么个万事不操心的混世魔王去。”

  会槿掩口笑道：&1dquo;夫人这话我晓得，是&1squo;其言若憾，心则喜之’。”

  她晓得云弗每每为两位娘子的婚事辗转，怕她想深了真个伤怀，就转移了话题，道：&1dquo;我瞧这账上竟有个&1squo;羌蜡两盒’，竟从没有见过，不知是个什么宝贝？”

  云弗就对正端着象牙扁盒走过去的小丫鬟招了招手，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顺手撕了封条，就揭开了盖子。

  会槿颇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不免有些失望，道：&1dquo;瞧着灰扑扑的，半黄不黄，还不如咱们的蜜蜡好看，更不如鲸蜡白净，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弗笑道：&1dquo;这东西你不晓得，也是寻常。我这两盒子，也是当时羌人南下的时候，因为曾有个落魄的羌人勇士，他有求于我曾祖父，拿了整副家当来，里头有四、五盒，一直在库里丢着落灰，我后来瞧着有意思，才取来的。”

  会槿就道：&1dquo;听夫人的意思，这竟是个好东西。”

  云弗道：&1dquo;这是管羌王帐的御物，向来产出极少，但要说它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咱们也不知道羌人在这里头加了什么东西，虽然是蜡，但真个烧起来，尘灰太厚，就如你所说，还不如咱们平常百姓用的蜜蜡。”

  她看着会槿有些疑惑的样子，笑道：&1dquo;不过这东西有个好处，它极易弥合，又能防腐，可以用来封装要紧的药丸、药汁、药粉，随身带着，是可以救命的东西。羌人自己还有一套法子验证他们的封口是不是被打开过，不过咱们是不知道的。”

  她说到这里，抿嘴一笑，道：&1dquo;我当时拿这个东西给德昭封信口。”

  会槿会心地一笑。

  顾家老太爷顾崇和云弗的父亲云既山是同科。

  云既山当年登第之后，没有受官，而是回到江南，出任退思书院山长。

  顾崇对这位同年的治学之能一向十分推崇，很早就把顾九识送到退思书院，跟着云既山读书。

  也因此，后来两家顺理成章地结了儿女亲家，顾九识和云弗在婚前青梅竹马，感情就十分深厚。

  这些年少时的事，回想起来都是甜蜜。

  云弗笑了一回自己当年，又道：&1dquo;后来阿苦见了这个，听说了功效，也觉得有&he11ip;&he11ip;她讨了一盒去，我还当她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