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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彩城温柔地拥抱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他说:“你跟着我,不一定要独守空房啊……”他笑了笑,在她耳边呓语般地说道,“你跟着我,我会给你找靠谱的男人,我不会让你被那些狡猾的男人骗。”
最后,他将耳朵贴在妻子的肚子上,听着其中正在孕育的生命声响,笑着对她说:“孩子留下来,我需要一个后代。”
韩彩城并不知道,韩纾意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他和妻子均没有对此泄露过半点口风,但或许是他与妻子之间非同寻常的夫妻关系,或许是韩纾意的亲生父亲赋予他的天然的对金钱的强烈渴求,促使他在对家庭关系的敏锐洞察中捕捉到这一真相,从而不得不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曾经的韩彩城,为了财富、地位,可以不惜一切,可以容纳一切,并在漫长的岁月里把这种被动的忍耐内化为由心而生的乐趣。
而今天,以亡妻为基点建立起来的地基不在了,他的靠山倒了。牵一而动全身,行贿罪是法律公义对他最轻的判决。在这个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他凭借着多年建立起的敏锐嗅觉以最快的度做好了最大限度的财产转移和分配,他告诉纯熙:“我跑不了了,但我的财富不会就此终结。我会东山再起,在此以前,我要把我东山再起的根基托付给我最信任的人。”
纯熙终于明白了韩纾意的焦躁从何而来,那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他好像总也沉不下气来。
在这一点上,韩彩城要强过韩纾意,毕竟在很多时候,智慧都离不开岁月的积淀。
纯熙却并不相信老谋深算的韩彩城会这样轻易地相信她,她觉得奇怪,笑着问韩彩城:“你信任我吗?你什么时候信任过我?”
“我信任你,纯熙,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在你认识孔安以前。”韩彩城说。
纯熙的眼睑微颤,她不能再听到孔安的名字,但韩彩城必须点醒她,他太希望看到从前的她了。
韩彩城将一迭银行卡、房产证和股权转让书放在她的面前,说:“纯熙,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做到了,这些全部归你。”
除去韩纾意提前转移的部分,这也不是韩彩城全部的财产,但却是他在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阴影下能做到的最大弥补。他说:“如果今后,我出不来的话。这些,加上你提前拿走的那些,足以让你过上三辈子衣食无忧、富贵奢靡的生活。”他靠近了纯熙的脸,看着她沉寂已久的眼睛里再度露出光亮,忍不住笑道:“纯熙,这是你梦寐以求的,这是你牺牲自己、在我身边委曲求全十年所追求的唯一回报……纯熙,你可千万不要放弃。”
纯熙的手在这些象征着奢华财富的纸张上一一拂过,低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杀了孔安。”
纯熙猛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指僵在最后一页的离婚协议书上,浑身渗出丝丝冰冷的寒意。
韩彩城也看着她,承接着她冰冷凶狠的目光,依然保持着他神秘的笑,他耐心地帮助她认清局势:“纯熙,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做出那种事,你以为你们还会有未来吗?其实,你们本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亲手毁掉了你们的未来,而促使你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那个愚蠢决定,就是来自于孔安,来自于你对他的所谓‘爱情’。”他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在你没有遇见他的时候,你是多么聪明,多么冷静,每做一件事,都会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前因后果,绝不会让事情的后果出你的掌控。我是多么喜欢那时候的你,喜欢你表面温顺、背地里却张牙舞爪的样子,所以,我全心全意地满足你,成全你。可是,在你遇到他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智慧,变得愚笨、可怜,再也不见从前的可爱。”他盯着她的眼睛,非常郑重地对她说:“我不会放心把我的财产交给一个被爱情夺去智慧的人。”
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不会再有未来。纯熙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个早已注定的事实,她不想从韩彩城的嘴里听到。但是韩彩城不会理会她的制止、她的痛苦,他要反复地在她耳边强调这个事实,他说:“纯熙,不要再挣扎了,让我看到你的智慧,让我看到你的决心,让我们回到最初的样子,给我一个机会满足你的欲望。”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纯熙的人,不是韩纾意,而是韩彩城。因为经年累积的智慧,不会容许他留一个不了解的人在身边潜伏多年。他贴近了伏在桌子上失神的纯熙,让沙哑却重复如魔咒般的嗓音在她耳边徘徊,他说:“我是爱你的,我不仅爱你,还欣赏你,这比那些庸俗的肉欲更可贵。纯熙,爱情不能带给你任何东西,只有毁灭它,你才能获得新生。我期待着这一天。”他看着她被泪水沾湿的碎和粉色娇嫩的耳朵,忍不住在她的耳侧亲了一口,而后,满意地转身离去。
纯熙猛得回头,盯着他缓缓接近门把的手,盯着他一点一点靠近,一点一点拉开,然后她疯了一般地穿过他的身侧夺门而出,在门口两个保镖的追赶下穿过长廊,跑到阁楼的窗台纵身一跃。窗台的仙人掌擦过她的脚踝,绿色的枝刺被鲜血染红。
然而,当她强忍着浑身的伤痛从楼下的花坛里爬起的时候,一排黑色亮的皮鞋整齐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支撑着身体抬起头来,正看见中间的两名保镖微微侧身,韩彩城从他们的身后走来。
追赶她的保镖此时也从楼梯绕到此处,用从韩彩城房间里最醒目的一条麻绳将她的双手捆绑在身后,拉着她站起身来。
然后,韩彩城便拍拍方才被她冲门而出时推攘得褶皱的西服袖口,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苍老的手指停在她的下巴上,笑道:“纯熙,我等你的答复。记住,时间不多了。”
纯熙盯着暗夜里他远去的背影,竟生不出丝毫的悲意,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直、似个行尸走肉般被保镖抬回了那个装着铁窗的房间。 经过铁窗折射的日光洒在昏黄老旧的玻璃镜像上,如同韩彩城日渐苍老的脸一般,再无回旋的生机。他曾经说过,他会东山再起,但那毕竟是个没有定数的决心。他也曾说过,如果他出不来,他就永远无法再束缚纯熙,她可以自由地支配他留给她的一切。
今天的韩彩城感到欣慰,他的纯熙终于变回了他喜欢的样子。他微笑着对她说:“以后不要来看我了。”
“嗯。”纯熙说,“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
韩彩城看着她冷淡苍白的脸,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纯熙淡淡地说,“我是来告诉你,你以后出来了,也不要来找我。如果想翻身,就直接去找韩纾意。”
“哦?”韩彩城道,“你明明知道,我之所以把钱给你,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信任。”
“他也姓韩,他是你的后代,你应该相信他。”纯熙说,“相信他能够早你一步东山再起。”
韩彩城知道,韩纾意已经早他一步卷款逃往国外,避开这一场风波。他说:“这不重要。到了我这个年纪,钱已经不是第一位的了。”
纯熙笑了笑,道:“那你就更不要来找我了,就当拿钱做慈善了吧。”
她说完,便起身离去。
韩彩城在她身后问道:“纯熙,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呢?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纯熙站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有些闷,出来走走,但又没地方可去,所以兜兜转转,就走到了这儿。”
她回过身来,看了韩彩城一眼,道:“韩彩城,你成功了。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韩彩城忍不住笑了,入狱前一天,他对她说:“纯熙,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不是因为我向你妥协了,而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一个无论我如何说教、你都无法接受的道理——钱,不可以缺,但更不可以贪。”这句话包含着他多年的人生体悟,他说,“对金钱的贪欲,不仅会破坏你内心的平静,还会带给你各种各样、永无休止的遗憾,它会让你变得患得患失,会让你看不见本已拥有的,而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浪费在那些不值当的事情上。等到你真正得到了它们,你就会现,你最爱的、最该珍惜的东西已经失去了,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这时候,你身边虽已堆满了你曾经最渴求的金钱,却再也无法从其中找到你想要的快乐,除了孤独、冷清,你的余生将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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