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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长老有请（第1页）

流放者瘫坐在尘埃里，仰望着德洛丽丝从天空中缓缓降落。自流放以来，他第一次觉得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甘美。

“荣耀归于钢铁之主图沃尔。”他向着天空吐出这句话。

祂司掌战争技艺与锻铸。

“结束了，我已经把它打跑了。”德洛丽丝降临地面，脚却不愿意着地。地面上到处都是人类组织的残骸，她绝对不愿意自己的靴子踩在上面。“还坐着干啥呢，快起来。”

“谢谢。”面对她伸出的援手，待普罗修斯去接，却又喜怒无常地打掉了流放者的手。

“换一只。我还记着你这只手干了什么呢。”

“你也太记仇了。”流放者换了只“干净”的手握住德洛丽丝，从一地狼藉中爬起。

村门这时候打开了，民兵们蜂拥而出。因为马尔克模棱两可的允诺，他们出来支援得慢了。不过他们还是将流放者和女术士团团围住，不允许他们先一步离开。

“感谢你，陌生人。我想你和那些被丢到岛上的流放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长老从人群中走出，捧起普罗修斯的手说道。“我是这座村子的长老，马尔克·红砧。用文明点的话讲，我就是村长了。”

“您好。”普罗修斯早在他自我介绍前，就知道这老人地位不一般。民兵们都穿着粗素布，而这长老居然能穿锦绣棉袍。

“真不敢想象，没有你们的话，这个村子会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我想代表村子，邀请你、还有这位女士到村里坐一坐。”马尔克长老看起来年逾古稀，他说的很多词都因中气不足而短促地结束了。“不知意下如何呢？”

“我很乐意。”普罗修斯接着看向术士，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我也是。”德洛丽丝点头道。

“獾！”希里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惹得大家一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人群中为这个小个子让开了一条通路，允许他火急火燎地跑到流放者身边。希里像是急于确认獾的死活，直接朝他的身体上打了一拳。

“蜘蛛没干掉我，你想干掉我么？”普罗修斯苦笑道，这一拳不痛不痒，可是打到了麻筋上，这就叫他很难受了。

“看来不是鬼啊。”希里搓搓拳头，忿忿不平。“为什么那么拼命不听劝？差点把我吓死。要是你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喝的水要从哪里去找？而且你还把我水全喝了，这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那条想丢就丢的命了，多为我们想想！”

“你也会担心人啊。”流放者笑了。

“我不是在担心你，我是在担心我自己！你好会给自己添戏！”希里急忙说道。

“一点也不担心我？”普罗修斯试探地问。

“……还是，有点担心的。”希里抿了抿嘴，说道。“你前脚还救了我命，后脚就自己冲上去死了的话，就算我是石头做的都会难受。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说的那种感觉。”

流放者拍了拍希里的肩膀，说道：“那可得记得，下次要把我好好拉住啊。”

与此同时，殉狼的目光却无暇顾及劫后余生的三人组，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马尔克，脚步也在向长老逼近，直至民兵把他拦住；而马尔克长老也紧张得握紧了手中的橡木拐杖。

“红砧。”老狼开口道：“是不是你给那个小狗种说，老子在这个岛上的？”

“海盗红砧一直是殉狼这一名号恭敬的仆人，直到他事被抓。”马尔克呼吸得很艰难。“但我现在只是马尔克·红砧了。我在这里结婚生子，接手上一任长老留下的村子，管理它，直到我死。你也该放下昔日叱诧风云的荣光了，殉狼，别把混乱带到这里来。”

“想叫老子把这顶王冠摘下来，除非逐狼者把这颗头砍了去。”殉狼从来都对宁静的生活不屑一顾。

“我们还是进去再聊吧。”马尔克叹了口气，回望了一下勇敌巨兽的那名英雄。“当然，不要再叙旧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村道上人声鼎沸，人们都紧紧地贴着那条卵石路站立着、围成左右两道人墙。既想要一睹那个神勇英雄的姿容，又害怕自己站得太靠前，挡了他的路。害羞点的闺女，连家门都不敢出，就躲在房子里，也要通过低矮的窗户向外窥视。

当普罗修斯经过时，人群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流放者这下知道那些竞技场冠军们拔得头筹后都受怎样的待遇了，难怪他们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也要年复一年地参加。

“怎么不说话还绷着脸啊？”希里用肘推了推普罗修斯的肋间。“难道说，已经在物色今天晚上哪个姑娘暖床了吗？这样也好，就不用半夜对那个女术士动手动脚了嘛。”

“啊？！”德洛丽丝吓了一跳，但看普罗修斯只是皱着眉轻轻摇头，就知道那是希里在戏弄自己。

一个披散着头的姑娘从人墙里硬挤了出来，冲到流放者小队面前。众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戏剧性的事件生。

“那个……”她还带来了一束粉色的欧蓍草，“我胆子比较大，所以刚刚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我爬到了瞭望台上，目睹了你怎么击退那只恐怖的怪兽。你、你真的很帅，呃……原谅我，我太紧张了。总之，谢谢你，你是大家的英雄。”

她将花朵送到英雄手中，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了一吻。

全场疯狂地为她欢呼，起哄声此起彼伏。

这姑娘没有马上离开普罗修斯，而是在他的耳边，借着起哄声大起之时，悄然地说道：“我家在村子的田垄旁，我还想你来当我一个人的英雄……如果你想，就去那找我。我会把家里人支开。”

说罢，她连给普罗修斯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仓惶地跑开，钻入人群里。

希里眼尖，知道那姑娘肯定趁乱又说了些什么。内容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见普罗修斯没声张，女术士又没看见，就只当没生过。

一行人还没走出几步，又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拦在路上。

“稀客，留步。”她说，“希望您处理完手头的事后，能去神殿一趟。我们的祭司和神女正在等您。”

“神殿。”普罗修斯看了眼那个破败的庙宇。“是说你们挂钟的地方吗？”

“是的。”黑袍人并无意久留。“那么，告辞了。”

只是从村口走到村长的家，给普罗修斯的体感像走了一整场花车游行。居民们的热情大得乎他想象，一定有人把他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给看不见实况的人听了。

“真好啊。”德洛丽丝懒洋洋地说道。“先是村长有请，又有女孩子跑上来献花，还有祭司要见你。明明我也是把蜘蛛打跑的那个人啊，怎么没人给我道谢呢？”

“原来是我的感谢人微言轻啊。”普罗修斯回头对德洛丽丝玩笑道。“真知魔女契约者的救命恩人，你不嫌拗口的话，以后就这样叫你。”

“哼，到底是切身体会者才有良心。”德洛丽丝把头一扬，表示抱怨到此结束。“不过这个称号我很喜欢，我就写进论文里了——这可是你允许的。”

普罗修斯无奈地笑笑，但在回头间，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让他心脏停跳半拍的存在。

梵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