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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海寻踪9（第1页）

万里晴空，温暖的骄阳撒下一束束璀璨的金芒；水天一色，幽蓝的幕布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哗啦、哗啦……

水清漓伫立在沙滩上，脚下是柔软的白沙，一层层清浪拍打在他的脚踝处，扫去了夏日的燥热。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一方突出的礁石上，一抹蔚蓝色的身影正惬意地把自己胖嘟嘟的短尾巴放在海水中甩来甩去。

五彩斑斓的鱼群围绕在她身侧，时不时有小鱼亲吻她的指尖，随后又吐着泡泡害羞地融入鱼群。

几颗顶着藻类植物的湿漉漉的小脑袋倏地一下从海中冒了出来，鱼群被惊得四处逃窜，一时之间只见得几只嫩生生的胳膊正欢快地摇动着，“清瑶！这里这里！”。

百无聊赖的小清瑶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她跃入水中，很快就以极其不符合那条短尾巴外表的度灵活地蹿到了小伙伴们面前。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急？头里都缠进了不少海藻……”

“我跟你讲，章鱼老巫婆实在是太太太啰嗦了……”

水清漓安静地远远跟着小家伙们潜入了海底，看着鲛人幼崽形态的小清瑶，他目光微动，莫名有一种心上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的感觉。

小家伙们很是欢快地在海中遨游着，直直奔向羽灵族的地盘。

一路上，他们这儿戳戳，那儿碰碰，与其他海洋生物嬉戏，不时与小清瑶分享自己觉得有趣的事，若是碰到了无人的小岛，还会停下来比赛，看谁能弹到空中打中椰子树上的椰子。

水清漓默默在心中细数着小清瑶感兴趣的事物:

有不会反击的小海豹，有互喷口水的海马，有被打了会翻不过身的螃蟹，有围着转圈圈的鳐鱼，还有…一只固执地跟在小清瑶身侧的傻乎乎的透明水母……

水母…？

水清漓眸光闪了闪，想起了某个在清瑶面前小哭包、在自己面前却一言难尽的云门色水母头。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小家伙们聚在一起又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小清瑶眨巴眨巴眼睛，笑着目送小伙伴们离开，等到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后，在原地转了个圈儿，选定了一个方向，便保持着这个朝向直直地向着海面游去。

在即将接近海面的时候，小清瑶奋力一跃，在瞬息之间切换成了羽灵形态，一对有力的小翅膀“扑棱扑棱”地，向着不远处的冰川飞去。

随后，水清漓又看到小清瑶与羽灵族的孩子们玩到了一起，依然是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他微微低头，摊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拳头，掌心之上，一粒晶莹剔透的浅蓝色小珠子晃了晃，正闪着柔和的光晕。

又一次告别后，小清瑶孤零零地回到了一开始的礁石上，望着夕阳，尾巴还是一甩一甩地拍打着海面，但现在，天地间空旷得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泼洒出漫天彩霞，一群海鸥掠过水面，高高飞翔。

一直精力无限的小清瑶似乎终于玩累了，尾巴甩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浓密柔顺的长慢慢悠悠地近乎全部滑落到水中。最后，伴随着“噗通”一声，小家伙一头栽进了海里，安详地睡了过去。

水清漓下意识地闪现过去，想要捞起小清瑶，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只能任由忽然恢复成年形态的清瑶被海水淹没。

夕阳瞬息消失，一轮圆月撒下清冷的光辉，此间无星亦无云，夜非常静。

海平如镜，映照出了三个闭目沉睡的身影。

左边是鲛人形态的清瑶，中间是人类形态的清瑶，右边是羽灵形态的清瑶。

水清漓俯身试探，却怎么都无法穿过水幕，触碰到看似近在咫尺的她。

轻到如同错觉的低喃声开始在天地间回响，如泣如诉，满含迷茫、无助，又逐渐变为焦灼，直到最后的黯然。

字字句句，化作无形的束缚带勒住水清漓的脖子，令他感到窒息。

“我曾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可太阳下山的时候，大家都会被叫回家吃饭，而我…只能盯着自己的影子呆，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着不会有回答的问题，直到星星赶上月亮末班的船尾，直到太阳又一次升起……”

“我究竟是谁？来自于哪里？又属于哪个种族？”

“是酩酊大醉的飞鸟，是终日昏昏的游鱼，亦或是…人类？”

“我游过大海的每一个地方，也曾于高天的每一处盘旋轻舞……”

“我还走过每一寸土地，岸上的文明，很精彩……”

“但…我好像…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我听到歌者拨动琴弦，低声轻唱:山峦是造物主弃的酒杯——”

“那么我…又是被谁遗弃的…弃儿？”

句尾的最后两个字突然降调，像是一瞬间的失重感，无形的束缚带随之绷断，水清漓不再感到窒息，向来空茫无一物的眸中却蓦然漾起一圈圈涟漪，若有若无的雾气从中翻涌而出。

他回想起了当年与霜清瑶的初见，也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对一切感到倦怠和绝望的自己。

十法相都是灾厄的化身，每一位手中都握有不同种类却同样极为强大的毁灭之力，彼此之间全靠实力排名拿到话语权，因而同事情这种东西，几乎是不存在的。

与此同时，生性喜爱纯净的水清漓并不喜欢杀戮，也不像其他同僚一样遵从所谓的本能，热衷于挑事和毁灭。相反，他渴望着宁静的生活，希望能够独自待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

可在神战时代，他又身为十法相之一，这样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毕竟【十法相】虽然看上去组织松散，但若是想摆烂、想背叛，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中最强的世王不允许。

早在当年这个阵营成立之初，为了保证【十法相】不会真的变为一盘散沙，包括世王在内，十位神明之间就被种下了特殊的链接。

厌倦永无止境的杀戮，厌倦不得不手染鲜血的自己，那种仿佛是生错了时代的格格不入之感，那种仿佛是被世界遗弃了的绝望之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