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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翅膀纹身（第1页）

连天的雷雨夹杂着萧瑟的秋风向整座城市袭来，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背面，一个身形高长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穿过几条阴暗潮湿的巷子，来到一处偏僻的半废弃的地下室门前。

他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打开黄的铁门，开到一半，他俯身走进铁门，随即又把门关上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穿着长款的卡其色风衣，纤细紧致的小腿上裹着黑色的丝袜，脚上是镶着钻的墨绿色绒面高跟鞋，她戴着一副大框的墨镜，几乎遮住她的大半张小巧的脸，艳丽的红唇紧绷着，不苟言笑。

她也是沿着那几道巷子，撑着一把透明色塑料伞，默默地在细雨中往前走，直到走到那扇铁门前，她收起伞，掸了掸身上细密的水珠，抬起白如凝脂的手腕，在那铁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不到一分钟，那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她捋了捋额前的碎，低头走了进去，很快，那铁门再度关上。

紧接着便听见那铁门里传出一阵阵咿咿呀呀的喘息呻吟声，在这沉寂绵长的雨夜里显得无限旖旎，旖旎中又带着一丝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路过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界，转过前面的弯就是挂着红灯的廊，门口来来回回的是刺着纹身的混混，叼着烟头在小店门口三三两两地聚头，这一片除了这些土生土长的九漏鱼，其余的总是呆不长久。

不知道哪天搬过来，挤在一处偏僻的屋子里住下了一个新鲜面孔，又不知哪一天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

马伟强搬到这个地下室也有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在枫林绿都拆监控设备，撞到那个男的，他就差一点又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下。

他连夜就换了落脚的地方。

这几天，他白天几乎都不出门，一个人躲在家里睡大觉。等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才舍得从房间出来，前往附近的小卖部，买上一包烟，在门口的馄饨摊，买一碗馄饨，加葱花加辣椒。

今天快到夜里，那馄饨摊就要收摊了，他才顶着雨出来。

这次和平常不同，他买了两碗馄饨，有一碗不加葱花不加辣，另外添了个荷包蛋，他丢了十二块钱在馄饨摊位上的一个铁盒子里，拎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又折返了。

一进门带着一身的水气，他把馄饨往桌上一放，就像一条蛇一样钻进被窝里，双手一揽，便捉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氤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把女人箍在怀里，使劲地嗅着。

怀里那人似乎是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地哼了一声，那男人就松开了她，低头深情地看着她，用低沉的嗓音说：“怎么了？哪边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手腕处刺着一个黑色翅膀样的纹身，那女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被子微微滑落，露出一片洁白圆润的肩膀，在右肩的位置，纹着同样的黑色翅膀纹身。

这个纹身是秦羽梦十七岁那一年，马伟强亲手替她纹的，那会儿马伟强二十五岁，来了江州不少年了。

他中学没有读完就辍了学，一个人辗转来到江州，没有学历和文凭，他只能在街头的餐馆和工地打零工。

他的外形还算不错，身手也算敏捷，后来就进了歌舞厅当服务生。

向来桀骜不驯惯了的他，从来也不肯轻易服人，总有些人看他不爽，打了几架，都打不过他，自那以后，身边就跟了一群小弟，马哥马哥的叫他，他感觉自己威风的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英雄。

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有一天他上班，正端着一盘洋酒进入一间包厢，就看见了秦羽梦。

她穿着洁白的校服，是短袖加裙子的款式，白色的头花扎着一个马尾，显得格外清纯。

她的个子小小的，有些瘦弱，站在那感觉随时就要被人压倒，压在那复古的棕色皮质沙上，不得动弹。

她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绵羊，站在虎视眈眈的狼群中。她虽然没有哭泣，但马伟强还是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她无助哭泣的模样。

听说是她的父亲正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急需一笔医药费。

龙哥是外城来的暴户，他喜欢江州的纸醉金迷，也喜欢温柔似水的江州女孩，尤其是那种青涩的，像初春的花朵一样娇嫩，这样的女孩哭着跑过来，向他请求帮助。

他向来是个大方的人，也就是万把块钱的事情，换一个姑娘的俯称臣，那也是值了。

秦羽梦颤巍巍地接过龙哥递来的烈酒，雪白的脖子一仰，便一饮而尽，没几分钟她就软绵绵地倒在龙哥的怀里，龙哥捏着她粉嫩的脸蛋，肆意地揉捏把玩着。

她的眼神迷离涣散，仿佛失去了焦距，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直到马伟强冲了上去，举起拳头招呼到龙哥的脸上，然后死命地把他按在沙上，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打到龙哥连连求饶，秦羽梦的眼神才终于活了过来。

马伟强拉着她，走出歌舞声喧天的夜场，离开了那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的地方。

秦羽梦跟着他走了许久，然后甩开他的手，头一扭就要往回走。

马伟强问她：“你要去哪？”

秦羽梦回他一个惨淡的笑容说：“当然是回去了，龙哥答应给我十万，钱还没拿到手呢。爸爸还在医院等着我，明天再不交上去，就要停药了。”

“十，十万？”

“没错，你有吗？”

马伟强的心就像被千根刺扎着一样，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除了逞英雄以外，他什么也帮不上她。

秦羽梦孤单又倔强地转过身去，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她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她的爸爸走了。十万医药费也不需要了。她不用出卖自己了。真好啊。

虽然她感到痛不欲生，但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是爸爸不忍心她的遭遇，所以主动替她减轻了负担。

她无力地蹲在原地，手机也掉在地上，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肩膀无助地耸动着哭泣。

马伟强快步走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秦羽梦猛地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马伟强什么也做不了，他只默默地抱着她，陪着她度过了艰难的一夜。

等秦羽梦安顿了她的父亲后，她的母亲也找到了新的工作，她们俩搬进了江州最富有的一片别墅区，给一户人家当保姆，薪资相当可观。

秦羽梦也转了学，离开了原本杂乱污糟的公立学校，转到了那家主人所在的贵族学校上学，换上了昂贵体面的高级校服，再也看不到那天夜店里的窘迫模样。

马伟强替她高兴，她也跑来找他，跟他说她获得了新生，她需要留一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