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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千户早已在校场点齐兵马,所领一千大军尽皆骑兵,见得杨飞,众军齐声大喝,他胆小如鼠,吓得身子一颤,差点跌下马来。陈千户满脸鄙夷之色,一声大喝“起程”,便与杨飞率军浩浩荡荡向北进。一路上杨飞遵从姚昭武所嘱,对陈千户执礼甚恭,并不以统帅自居,总算让陈千户疑心大减,不再对他有何芥蒂。大军沿着汾河逆流疾行,若放马疾驰,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抵达祈州,可杨飞心有疑虑,请陈千户放缓脚程,以便让探子有消息传来,免中敌人埋伏,陈千户也未拒绝,一切听从杨飞安排。距祈州仅三十里时,杨飞索性驭马缓步而行,陈千户也由得他号施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探子终于回报,朱阳并未攻下祈州,而是过河向西逃窜,不知所踪。陈杨二人不禁愕然,朱阳既不攻祈州,又不北上硬拼太原,往西去干什么,难道想退入吕梁山老巢养老,二人一时想不出任何良策,只能到祈州再想办法。祈州城颇小,方圆数里,人口不过万余,称之为城已极是勉强,只因位处汾河中段,又为太原南面门户所在,地势险要,故筑城而防之。为免扰民,大军并未入城,而是驻留祈州城外休整待命,以便得知朱阳行踪后迅歼之。伏于吕梁山贼军中朝廷密探亦无消息传来,许是真如杨飞所言,已为朱阳所觉,被其除去。杨飞望着面前那条奔流不息的汾河,突想若是乘船南来北往,行军打仗必更迅捷,他却不知汾河河道过窄,水流太急,战船难以驶入,平日只有商船驶于其上。陈千户在中军帐思来想去,无计可施,心想总不能守株待兔,在这等着朱阳上门送死,最后只好去请教杨飞,或许他有何妙计?杨飞见得陈千户,已知他来意,笑道:“陈大人可是想问云飞如何去寻朱阳?”陈千户点头道:“梅公子有何良策?”他不好如姚昭武般直呼其名,便称呼杨飞梅公子。杨飞忙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直呼云飞名号即可,云飞还不知陈大人大名?”陈千户道:“本官名信义,梅公子既这般盛情,本官便叫你云飞了。”杨飞微笑道:“姚大人虽说让云飞在陈大人身边出出主意,实里却是让云飞跟随陈大人多多学习,陈大人在姚大人麾下多年,南征北战,亲历无数战事,经验丰富,云飞便是学一辈子也学不完。”他这个马屁拍得陈信义极为舒坦,陈信义坦然笑道:“我陈信义跟随姚大人已有十年,初时也同你一般是个无名小卒,这十年靠着军功累积方升为千户。”杨飞道:“云飞远远不及陈大人,再过二十年也未必如陈大人般当得上千户。”陈信义道:“姚大人对你十分器重,我是个粗人,不似云飞你这般聪明,聪明之人升起官来自然也比较快。”杨飞谦虚道:“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云飞不过是耍耍小聪明,见不得大场面。”陈信义笑道:“你前日在姚大人面前之言可是字字珠玉,连我们姚大人也没想到,若是早想到了,便不会平白损失三千人马。”他言及此处,不觉神色黯然。杨飞怎好数落姚昭武的不是,忙道:“即便诸葛孔明亦有过失(他听说书先生说的,只是想不起诸葛亮是何过失),姚大人只是一时疏漏而已。”顿了一顿,转入正题道:“朱阳向西逃窜,是因自讨无力攻下祈州,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陈信义点点头,心想这谁不知道,还要你说。杨飞又道:“我们要等着探子寻到朱阳踪迹,朱阳却要等我们忍耐不住北上或南去霍州,我们并未粮草之虞,这个却是他的致命伤,他同我们一般皆是骑兵,不带辎重,在临汾所抢之粮草或可支持两三天,却绝撑不过五天,五天之后,他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南去与毒娘子会回,另一条是再攻下一个小镇或小城,抢掠一番,这样便会暴露他的行踪,所以眼下我们是在比耐心,谁的耐心好谁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陈信义吁了口气道:“云飞老弟你此言极是,我老陈服你了,你说眼下我们应当如何行事?”杨飞笑道:“我们也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追着他西去,跟他进入吕梁山,第二条便是在此慢慢等消息,若姚大人一举击溃毒娘子,朱阳必会退入吕梁山接应,若姚大人对毒娘子久攻不下,朱阳必会前去救援,若姚大人万一不幸败于毒娘子,朱阳亦会前去霍州分这一杯羹,我们需依这三种情况作出不同选择。”他说姚昭武败于毒娘子时,不觉紧盯陈信义,生恐他一个着恼,反目成仇。还好陈信义神色自若,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该如何办了,就是在祈州呆个三五天再说。”杨飞道:“这三日可广布探子,若能查出朱阳行踪,便可以最快的度攻去。”陈信义点头道:“那我这就下去布署了。”言罢,一抱拳行了出去。这三日杨飞更是清闲,祈州城太小,不到半个时辰便已逛完,想想此地离太原不过二百余里,快马不用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到时便可见到梅兰,杨飞此念一起,顿觉万分对不住姚昭武,若是因此害得他吃了败仗,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疚。无事之余,杨飞只能练练归云剑法和紫气神功,他终有暇去看韩先生那晚交给他的那几张纸究是何物,摊开桌上,细细一瞧,原来竟是归云剑法的剑谱及运功图,许是韩先生知他记不住,便画了这么几张剑谱让他细细习练。这三日杨飞归云剑法愈加纯熟,紫气神功虽练不成第四层,内力亦增进不少,他只觉自己身轻气爽,感觉同先前大不一样,颇有些武林高手的味道,高兴之余,练起来也更加卖力。这日午时,杨飞正在自己军帐中打坐,陈信义匆匆行入,颇为兴奋道:“朱阳终于露面了,他正在城西百里处向祈州行来。”杨飞不禁愕然,朱阳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觉又问道:“姚大人那边可有何消息?”陈信义见杨飞殊无高兴之色,微觉诧异道:“姚大人那边仍未与毒娘子打过照面,不知那臭婆娘藏到哪去了?”杨飞心念急转,心中一寒,气急败坏道:“大军快退入祈州城,毒娘子必绕道来攻我们?”陈信义满脸不信之色,正欲再言,杨飞已等不及传令下去,全军尽数退入祈州,那传令兵知杨飞地位特殊,得令而去。杨飞不便多加解释,向陈信义道:“陈大人若是信我便不要多言,眼下敌众我寡,稍加迟疑必致全军覆没。”陈信义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半信半疑的随他退入祈州城内。还好陈信义早作好退入祈州准备,不到半个时辰便悉数退入城内,二人登上城楼,远远眺去,西面似有数百骑急驰来,哪有毒娘子的影子,陈信义只怪杨飞杞人忧天,错过杀敌的大好时机。朱阳逼近祈州,在数里外的汾河西岸停下,却不渡河,显是为防敌人偷袭。连杨飞亦对自己的信心动摇起来,毒娘子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霍州,来攻祈州,他心中似有点眉目,却总抓不住其中那点关键所在。“着火了!”城内县衙火光冲天,民心浮动,那祈州知县惊慌失措,赶紧来报,杨飞心知朱阳不过故计重施,便让那知县安抚民心,千万不可让朱阳奸计得逞。两军对峙半个时辰,朱阳仍夷然不动,陈信义哪还会信杨飞,大喝一声:“我领五百骑兵前去攻他,云飞你便在这慢慢等好了。”杨飞闻得他语中不屑之意,心中一恼,正欲让他出去送死,忽然身畔一名百户高呼道:“大人,南面来了几条商船。”杨飞闻言立时省悟,想不到自己一时所想成真,毒娘子兵行险着,竟借商船运兵北上,姚昭武显未思及此点,让她轻易得逞。极尽目力,远远眺去,只见自汾河下游驶来十余艘商船,尽皆插着商家旗帜,船身瘦长,每船勉强可乘四百人,十余艘岂不是说有四五千人。杨飞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沿途毒娘子又召募不少山贼,真准备与朝廷大干一场。陈信义仍是不解的道:“这里正在打仗,那些商家怎么还敢将船驶近?”杨飞苦笑道:“那不是商船,而是贼船,船上坐的便是那毒娘子。”自临汾起,朝廷大军正一步步堕入毒娘子算计之中,用的正是分而击之之法,以目前形势来看,毒娘子若真的打下祈州,歼灭杨飞此部,她的兵力已与姚昭武相若,以她的聪明才智那还不占了七成赢面,不过毒娘子便是打下太原又能如何,朝廷闻得太原失守,必有数十倍大军攻来,这伙山贼还不是立即溃败,忽又思及姚昭武之言,太原失守,大同被断去退路,士气被夺,必难久守,那时鞑靼长驱直入,再复前朝景象,难不成毒娘子求的便是此局。陈信义奇道:“那明明是商船。”他话未说完,最前那艘商船已然驶近,“轰”的一声巨响,一炮向祈州城墙轰来。还好那炮射程不及,只能轰及城墙里许处,陈信义大骂道:“他奶奶的,欺负老子没炮么?”杨飞忽问道:“陈大人,军中可备有箭矢?”陈信义此刻已对杨飞叹服,若非他早已料得先机,先行退入城中,现在只怕损失惨重,闻言点头道:“祈州本是太原前哨,尚有一批准备运到太原的弓箭留在此处,只是此次带来尽皆骑兵,会射箭的人却不多。”他望着贼船上的那几门大炮,面有忧色,忍不住又问道:“贼人怎么会有大炮?”杨飞苦笑道:“陈大人,你忘了毒娘子曾在临汾击溃我军,掳去了我军的粮草辎重,只怕他们不光大炮,连攻城车,云梯之类亦一应俱全。”他在军中呆了几日,已然学得不少,不过他心中倒有些奇怪,为何姚昭武去打山贼,要带攻城之具。陈信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这就下去准备弓箭。”言罢,匆匆奔下城搂。那商船越驶越近,又轰了几炮,终究距离太远,祈州城有惊无险。杨飞心想自己这边若有这么一两尊大炮,居高临下,定可轰去一两艘贼船,可这一时半刻,到哪去弄大炮,难不成到敌阵去抢。会射箭的只有祈州原来的数百守兵,陈信义带来的一些骑兵亦可暂且充数,就算如此,弓兵合起来不过八百余人,防守祈州略嫌不足。杨飞从未学习射箭,亦取了弓箭学陈信义般弯弓搭箭指着远处,倒也似模似样,一时并未露馅。那些商船终于停下,用小船在汾河架起一座浮桥,朱阳那群久峙的山贼终于开始渡河,而船上山贼尽数上岸,将大炮亦拖上岸来,显是意欲用大炮强轰。杨飞数了数那些大炮,共有八尊,心道大骂毒娘子你个臭婆娘,你也真她妈的歹毒,想把老子轰成肉酱做人肉包子吃么,擒住你必定卖到软香居去做婊子,再亲率十万大军到那里日以继夜的嫖,不过不知道那姜依萍长得漂不漂亮,若是漂亮自己第一个上,要是不漂亮自己还是敬谢不敏了。陈信义见杨飞脸色忽喜忽怒,哪知这家伙在想这等龌龊之事,还道他正苦思抗敌大计,虚心求教道:“贼军约有四千之数,数倍于我,云飞你说我们该当如何应敌,难道就这么让贼军攻城?”杨飞略一思索道:“云飞尚是初临战场,一切不过纸上谈兵,不过若真让敌人这么硬攻,以祈州此刻虚守之力必定支撑不了多久,为今之计莫过于向霍州求援。”陈信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欲吩咐信使趁敌人尚未合围之时自北门突出时,杨飞忽又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我们前去求援,正中那毒娘子下怀,姚大人疲军远征,毒娘子设下埋伏,以逸待劳,我军败得更惨。”陈信义心道求援是你说的,不去求援也是你说的,你到底想怎样?杨飞见陈信义脸色,已知他所想,忽含笑道:“陈大人,你可愿听从云飞号令。”陈信义愕然道:“姚大人让你跟来便是这个意思,我老陈是个粗人,只懂硬打硬拼,可不懂这些阴谋诡计,云飞你有何计策便只管道来,我照做便是。”杨飞点点头道:“如此便请陈大人亲率五百骑兵自北门驰出,直奔太原。”陈信义大惊失色道:“祈州兵力本就不够,我再这么一走,岂非更岌岌可危。”杨飞笑道:“云飞又非蠢人,怎会笨得想去自杀,毒娘子见得大人出了祈州城,必会以为大人是去太原求援,她虽知太原兵力不多,却不知朝廷会否另派大军增援,这么一来她便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分出一半兵力去追大人,大人全是骑兵,敌人尽是山贼,良萎不齐,必追之不上,如此一来祈州便少了一半压力,亦可拖延几日,第二条路便是索性放过大人不管,对祈州全力猛攻,但她要防大人突然回马偷袭,不得不留下几分兵力,算来算去,大人离去都对祈州有利,毒娘子若走第一条路,大人便索性引敌人至太原,会合太原守军全歼之,若她走第二条路,大人便匿藏形迹,绕道敌军身后,来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时偷袭,让敌人不能全力攻城。”他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句句在理,连自己都不觉佩服起自己来。陈信义见杨飞说得有板有眼,将眼下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不得不信,思索半晌又道:“不如云飞你突围,我来守城。”杨飞道:“云飞只是一无名小卒,若代大人出城,众将士不服,其中必出岔子,再说若是见了太原守军,他们也不认识云飞,徒生误会,还是大人去的好。”陈信义见推之不过,方点头道:“既是如此,云飞你多加保重,胜败乃兵家常事,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气逞匹夫之勇,当退则退。”杨飞心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一向怕死,怎会不知此理,但见得陈信义说得极有诚意,心中感动,轻声道:“多谢大人教诲。”陈信义又唤来五名留守城中的百户道:“本官今日前去求援,你们一切尽须遵从梅公子号令,知道么?”那五名百户这些日已和杨飞熟识,知他深得姚昭武器重,哪敢不听,齐声轰然应诺。陈信义拍拍杨飞肩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行下城楼领兵自北门驰出。那些贼兵已全数上岸,拖着大炮缓缓逼近城门,陈信义突围之时,贼兵起了一阵骚动,分出千余人同刚刚过河的朱阳等人全力追去。那些刚从船上上岸的人马显然一时尚未适应6上情形,落得越来越远,只有朱阳那数百骑紧追不舍,不过即便追上,两军对擂,胜败亦在五五之数,杨飞见得此景,心中稍安。“轰”数炮齐鸣,天摇地动,祈州城墙仅高十余丈,有一炮轰上城楼,立时石屑纷飞,杨飞闪避不及,被一小石块砸到脑壳,阵阵生痛,心中大叫倒霉。仅此数炮,祈州城墙已有残缺,贼军显是因不愿进入箭矢射程而有所损伤,是以并未逼近,如此一来,城墙上所备滚木擂石亦无用武之地,只能干巴巴的瞧着贼人用大炮大轰特轰。杨飞见再轰几炮,南面城墙铁定完蛋,心中一动,忽对在身畔督战的百户方中翔道:“方大人,你率一百骑兵自南门冲入敌人阵中,稍进即退,若能毁去一两尊大炮更好,否则便引一些敌人来让城楼上的将士们开开荤,射他妈的……挫挫敌人锐气也好。”方中翔只有二十多岁,总觉杨飞不过仗着姚昭武狐假虎威,心中老大瞧不起他,此刻见杨飞说得粗鲁,顿生知己之感,高声领命而去。半晌方中翔便已开门冲出,杀入敌阵,他颇为骁勇善战,那些贼军显是未想竟有官军敢冲出应战,一时不备,被他直冲到贼军大炮之旁,一口气毁去三口大炮,方才退回,那些山贼忍耐不住,冲杀上来,又被城墙上官军射杀了百余人方才退走,而官军只伤亡二十余人,山贼毕竟是山贼,到底没有官军这么训练有素。杨飞亦射了几箭,却是又歪又斜,差点射中自己人,幸好身畔之人尽皆全力应战,无人看到他此刻窘景。官军齐声欢呼,方中翔颇为得意的回到城楼,向杨飞道:“公子,你看如何?”杨飞未想有此战果,不由赞道:“方大人真是骁勇无敌,待云飞见过姚大人,必为大人加官晋爵。”方中翔一时也未思及杨飞之言十分倒有九分靠不住,大喜道:“多谢公子。”杨飞望着城下仍较之官军多上两倍的山贼,正暗自着恼,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自正中分出一条道来,后面奔出一名骑马女将,想必便是那毒娘子姜依萍,她娇躯虽裹在盔甲之中,仍可辨出那极为柔美的身形。那头盔遮住女将半边脸廓,杨飞相距太远,看不大清楚,但光瞧身形,已知她绝对是一个大美人,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喃喃出声道:“一定要去嫖的。”他身畔方中翔闻了,心中暗奇: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生死关头还想着嫖妓。那女将忽高声道:“城内谁是主帅?”她距城头足有两里,听来仍清晰可闻,内功显然不错。杨飞闻得她语声娇甜,悦耳动听,更是色与魂受,忙应道:“便是在下。”他此语声音太小,不知那女子可否听到,自觉不妥,又高声道:“便是在下杨,梅云飞。”他杨飞说得惯了,差点脱口而出。那女将见杨飞衣着不过一名区区小兵,却敢自称主帅,身畔竟无人反对,不禁愕然,娇笑道:“难道大明朝廷已无人了么?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当统帅。”杨飞亦哈哈笑道:“难道朱阳亦这般不济事,竟要个女子前来话。”那女将冷哼一声,虽然看不清,玉容想必难看之极,只闻得她沉声道:“本姑娘便是毒娘子姜依萍。”杨飞奇道:“原来姑娘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不知可否订得夫婿。”天下谁人不知姜依萍是朱阳姘头,杨飞此言已然犯了大忌,还好朱阳不在此地,否则那还不跳上城楼将杨飞一刀两断。姜依萍不怒反笑道:“这倒没有,难道公子相中小女子?”杨飞笑道:“不错。”他边说边对身畔方中翔低语,让他自北门再度出阵,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姜依萍媚笑道:“梅公子若是降于小女子,小女子嫁给公子也未尝不可。”杨飞大声道:“那你先做我老婆,本公子若是中意了再降不迟。”他说得极是亵猥,城楼官军尽皆哄笑起来。姜依萍幽幽道:“如此说来,公子是毫无诚意了。”杨飞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做买卖也要看看货色,我货都没看,钱已经付出去了,若你反悔我怎么办?”杨飞极尽侮辱之言,姜依萍听了却未火,反叹道:“公子这么不会怜香惜玉么?”杨飞哈哈笑道:“本公子一向最会疼女人,不信小萍儿可去长安城的软香居打听打听。”他当着数千人之面将姜依萍比作软香居的婊子,心中不觉大叫痛快。姜依萍闻得杨飞竟唤她小萍儿,芳心又气又怒,嗔道:“小无赖!”两军数千人正自剑拔弩张,明知二人全是虚言假色,但见他们竟然这么当着众人之面调起情来,亦不觉莞尔。杨飞又道:“小萍儿考虑得如何,是否应允在下所请?”姜依萍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我们既然谈不拢,今生无缘,只有来生再见了。”杨飞笑道:“小萍儿此言极是。”这时喊杀声自北门传来,杨飞只道方中翔突袭成功,正自高兴,过得片刻,方中翔浑身浴血,疾奔而还,嘶声道:“公子,贼军欲趁我军兵力集于南门之际突袭北门,幸好公子命我前去增援,方不至城破。”那姜依萍与杨飞不谋而合,都拿北门作文章,杨飞误打误撞,正好渡过此劫,他点头道:“方大人,你此战辛苦了,先去把伤口包扎包扎,休息一下再上阵杀敌。”方中翔见杨飞料事如神,不由心服口报,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姜依萍此刻显已闻得战报,冷哼一声,杨飞虽瞧不清她脸上神情,却猜也知道她极不好看,他不觉哈哈大笑道:“小萍儿,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为夫接着呢。”姜依萍未想他脸皮如此之厚,竟当着数千人的面自称起为夫来了,玉容陡寒,玉手一挥,剩下的那五尊大炮推上前来,炮口直指杨飞所在城楼。杨飞见那几尊大炮距得颇近,心中甚惧,问身畔一名亲兵道:“他们可至弓箭射程之内。”那亲兵恭声答道:“没有,公子。”杨飞叹了口气,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窘景可真不好受,如何才能将这伙山贼引至城墙之下,再以弓箭射之,说说简单之极,可做起来并非那般容易。“轰”炮声不绝于耳,那五尊大炮轰得数十炮,城墙一处已被轰出一个大缺口来,虽然守兵只用了盏茶功夫便即堵住,但已有数百贼军自缺进入城内。杨飞拔出长剑,对身畔亲兵道:“你传令四位百户大人,着他们千万守紧城池,切不可再让敌入进城,我去对付这伙贼人。”言罢,领着五十人队冲杀下去。若是单打独斗杨飞说不得会心中胆怯,可此刻身畔跟着五十人,又在自己的地盘,难道还怕区区几百个山贼。那些山贼入城后并不冲向城门与己军里应外合,一举破城,反而窜入民居大肆抢掠起来,正是贼性不改。杨飞一马当先,骑着黄骠马急冲去,见到一名山贼搂着一年轻少女大肆轻薄,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刷的一剑“白云出岫”便即向那山贼刺去。那山贼见杨飞似官军领,早已出讯号让四周同伴前来增援,杨飞一剑攻来,他嘿嘿一阵冷笑,大刀直直劈下,自那刚刚挣脱的少女胸口穿过,再反手挥去,迎向杨飞。剑光敛去,只见杨飞长剑差之毫厘间错过那山贼大刀,笔直刺入他心口,他这三日苦练却非无功,仅此一手已上得了台面。那山贼惨叫一声,大刀脱手飞出,倒在地上,气绝身亡。杨飞生平第一次杀人,见自己剑尖透入那山贼心口,鲜血立时飞溅他的衣襟之上,轰然倒地,双目圆睁,当真死不瞑目,他心中害怕之极,呆立当场,差点便欲驭马而逃,可此刻祈州城外尽是贼军,城内百姓身家姓命皆操于他手,自己逃又能逃到哪去,心神恍忽间,只闻一声惨叫,原来一名小旗寡不敌众,被三名山贼乱刀砍死。杨飞回过神来,稍加迟疑,凝定心神,依这三日所习,将体内紫气神功真气尽数注入手中长剑,那长剑剑身便若韩先生使剑时一般,泛起一层淡淡的紫气,诡异非常。杨飞一声大吼,驭马自那三名山贼身畔飞身掠过,只见剑光一闪,那三名山贼招架不及,连惨叫之声亦未出,便被他一剑削去项上人头。杨飞又连杀三人,心中已无惧意,大喝一声,又冲杀过去。那些山贼见得杨飞这一剑之威,早已骇得心胆俱丧,见杨飞驰至,便纷纷闪开,以避其锋,饶是如此,仍被杨飞又杀数人。忽然一名头目模样的山贼高呼道:“风紧,扯呼!”他此言方毕,那些本散入各处的山贼尽皆聚来,合在一起向南门冲去。城内山贼经过一番厮杀,剩下不足二百多人,杨飞身畔五十余人亦所剩无几,祈州县衙的那些衙役亦伤亡泰半,城外攻势愈急,早已抽不出人前来援手,若让这伙山贼冲到南门,只怕祈州城破便在那时,他正自绝望间,忽闻得南面一人高呼道:“公子,我来助你。”杨飞闻声望去,见是方中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百人队,不知是从哪抽来,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精神一振,高声道:“方大人,你尽力守住南门,切不可让贼人冲出。”方中翔高声应道:“梅公子宽心,末将人在门在。”言罢,便率所属之部断去那伙山贼去路,厮杀起来。一时喊杀之声震天而起,祈州城内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杨飞挥剑在贼军中来回冲杀,他身畔官兵越来越少,到得后来,只剩他单人匹马屹立敌阵之中。杨飞早已力乏,愈感不支,那黄骠马虽极神骏,亦累得直喘白沫,他忽觉身边一轻,原来已冲至方中翔身畔,身子一软,差点坠下马来。方中翔一刀斩去一名山贼级,扶住摇摇欲坠的杨飞,满脸关切道:“公子,你无甚大碍吧?”杨飞身上多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他急运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精神一振,望着面前被官军围住的那伙山贼,已然只剩不足百人,心中稍安道:“我只是有些乏力,休息一下便可,方大人带兵将余贼剿灭。”他此言未毕,只闻得远远有人高呼道:“城破了,城破了,祈州城破了!”杨飞不知是真是假,见身畔之人闻得此言,军心浮动,士气已落,面露绝望之色,如此下去,官军将不战自溃,他又气又恼,大声喝道:“何人散布谣言,扰乱军心?”一名亲兵飞马驰至,恭声道:“公子,朱阳亲自率众主攻北门,北门已破。”方中翔闻言满脸悔恨之色道:“北门由我把守,只是我见公子情势危急,便率部来援,却未想把城门丢了。”杨飞沉声道:“方大人,你并无错处,不必自责。”他暗暗叹息,那朱阳见追陈信义不上,便索性杀了一个回马枪,自己还盼可在祈州坚守三五日,等到援军到来,未想只守了半日城门便即告破,心念急转,思起陈信义临别之言,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弃城东去!”被官兵围在场中的那百名山贼闻得援军已至,奋起余勇,冲杀起来,杨飞为免陡增伤亡,也不再阻挠,让他们直出南门。祈州南门贼军云集,西门正对汾河,北门已被朱阳攻破,只余东门贼军兵力薄弱,尚可突围而出,杨飞率部东逃,一路逃逃打打,直奔去百余里,贼军方不再追击,查点兵马,连同祈州守军,已然伤亡大半,剩下不到四百人,五名百户亦阵亡三人,战况当真惨烈之极。杨飞心想自己方才真是英勇过头,差点连小命都送了,心中不觉苦笑,自己为何要淌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去太原寻梅兰岂非更好,他望着身畔将士,个个脸露绝望之色,只得抑住这个诱人念头,高声道:“大伙不必气馁,祈州之败非战之罪,而是贼人兵力数倍于我,待得朝廷大军一至,定可报得此仇。”方中翔忽覆耳低语道:“公子,依大明律,弃城而逃是灭门九族之罪。”杨飞骇得差点掉落马下,心想自己为何这么倒霉,刚刚洗脱满门问斩之罪,又来个灭门九族,再混个两天,那还不连十八族都灭了,早知如此,方才不如归降那毒娘子算了,说不定还可以揩揩油水,再觅机逃之夭夭。方中翔见杨飞满脸惊慌之色,心想你现在既为一军统帅,怎可自乱阵脚,令将士胆寒,心中更是老大瞧不起杨飞。杨飞此念一闪而过,为自己开脱道:“咱们是暂时撒退,可非弃城而逃,咱们一定会夺回祈州。”众人听了,精神一振,高声呼道:“夺回祈州,夺回祈州。”方中翔满腹疑虑道:“公子,我们如何夺回祈州?”杨飞望望天色,日已西斜,便道:“待到夜晚再说。”他心中已有定数,那毒娘子攻下祈州,必不会在祈州久留,否则便从敌明我暗变成敌暗我明,变成官军的靶子,而且她手下山贼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时抢抢打打还可,让其守城与官军明刀明枪的斗下去,只怕不大可能,今日那伙山贼必会在城中烧杀抢掳,弄得天怒人怨,丧尽民心,毒娘子如此聪明之人不会想不到此点,故夺下祈州只会抢掳一番,就会弃城退去,再觅机去破姚昭武大军,自己只需看准时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夺回祈州。方中翔见杨飞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好问他如何以区区四百人去攻贼军四千人把守的祈州城,怀着疑惑之色觅了一背山面水之处安营扎寨,稍加休息,到晚上再看这家伙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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