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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鬼新娘三（第1页）

往事如风，吹散云雾。她徐徐向前，秋风拂过袖摆，一路翩旋着吹过他的纸，浅说静谧安好。

柳致知缓然抬头，温其如玉。眸光中划过一丝惊诧，放下笔轻身上前，目光落在这清艳绝尘的女子身上：“几位是……”

“久仰先生大名。”在茗城还沉于愣怔中时，南风上前轻轻揖手，“我们是新来的学生。”

“新……”白玉尘欲上前追问，却被一旁的云时拉了回去。

柳致知还是一脸疑惑：“芳庭书院向来只收男子……你们是如何……”

“方院长当年欠我们一个人情。”茗城这才恢复清明，不假思索道，“他便以此还我这个人情。”

柳致知心领神会地颌：“既是如此，几位便请随我来吧——”

随他离开湘云榭时，茗城瞄了一眼他纸上所书，那字迹行云流水、气势如虹、墨色苍劲，不禁令她一阵欣慰。

“茗城，快跟上！”白玉尘拉着她一同前行，小声问，“方院长何时欠的咱们人情？”

茗城也跟着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掩面低语：“我不是帮安远城解决大旱了么？”

私语渐息，香云榭里落下静逸。和风微起，镇尺下，白纸窸窣。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

这芳庭书院中学子众多，因此被分作六个讲堂，分别为踏月、寻梅、南浦、月慢、春兴与秋水。各讲堂各有学生二三十人，其讲堂先生也各有所长。

但论经世之道，当属柳致知最为出色。

当路过春兴堂的院落时，下课后的学生们，有三三两两凑在院落中谈论诗词歌赋，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人，躲在角落里斗蛐蛐，还有一些则散漫在书斋中相互打趣、嘻戏疯闹，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书僮，不停地给自家少爷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这春兴堂之中的学生们，是整个书院贵公子最多的之处。他们中大多来自豪门大户，也不乏王孙贵胄，因此春兴堂的学生亦是这六个讲堂中最难管教的。而其中一些家世显赫的，更是嚣张跋扈，便在这一隅之地做起了土皇帝来。

“茗城，我们真要待在这里么……”白玉尘趴在茗城身后，极厌恶地嘟囔，“我们不是要寻找万相镜么……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回想半个时辰前，才换上一身白色学服的几人，对茗城欲留在书院的想法本是极其反对的，但念在其一再承诺，神庭与万相镜之事一解决，她便立刻随他们回誉华宫，三人只得信了她，并以圣女的鼎鼎大名，和所谓天神降临凡尘拯救世人之名和安远城男子所谓的同乡之谊，忽悠着方院长破例收下了他们。

“神庭和万相镜一样重要。”茗城微挑眉梢，“而且我总觉得，神庭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白玉尘怏怏噘嘴。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回誉华宫。”云时探过头来，一脸挑衅。

白玉尘更气恼地跺了跺脚，而后望了一眼抱着只公鸡跑出门的春兴堂学生：“大少爷，你以前不会也是这般胡闹吧？”

“别胡说！本少爷那是娇贵，跟娇纵是两码事！”而后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我6家家训第一条，便是知分寸！”

“呦，都数万年过去了，还记得家规呢？”

“笑话！”云时神气十足地昂起头，“家规祖训，那是永远刻在心里的，怎会轻易忘记！”

“神庭转世在此，魔界恐怕不日便会知晓。”南风靠在柱子上，扬着折扇看云时与白玉尘继续斗嘴，“你这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师兄，寻找万相镜本就凶险万分。”她举目望向万里长空，“与魔界交锋，是迟早的事。”

......

穿过数十座大大小小的院落，几人随柳致知来到了一处荒废的园子前。此处仿佛被遗忘了数百年，甚至是更久，久到院落前的小路已被枯草干枝全部覆盖。墙上的灰色砖瓦凋零破碎，偶有几根干枯枝桠探出庭院围墙随风摆动，尽显萎状。正中央那本该是典雅贵气的红木门，此刻于日光下却黯淡昏沉，纵横交错的藤蔓枝子穿过锈迹斑驳的门钹，又缠绕着铁链门锁，一路爬到石鼓门枕和青石台阶上，最终混在杂草之间。

“半胧溪月。”

云时走到最前，四下张望，碎瓦屋檐下，悬着一块字迹模糊的牌匾：“‘好在半胧溪月，到如今、无处不销魂’——好凄凉的名字！”

“此处是我们书院的禁地。”柳致知用手指向大门处，茗城这才现在那藤蔓枝叶之下，有两道几近残损的符纸，露出些泛白的蜷曲边角，“为了几位的安全，日后不要接近这半胧溪月，尤其是晚上。”

“来之前有听闻芳庭书院最近在闹鬼，不会……说的便是这里吧？”白玉尘只觉后背阴风阵阵。

凉风袭过，吹起茗城秀色青丝。

她面色一沉，那纷繁思绪只在刹那，便被带入那半胧溪月之中，仿佛看到一个凄凉的红色身影。

芳庭书院所传的闹鬼之事，是一个被称为“鬼新娘”的女鬼。

传说那鬼新娘自千年前开始，每逢十五月圆之夜，便会现身在这半胧溪月之中。

她总是一身鲜红的嫁衣湿漉漉悬在半空，蒙着红色盖头，还有鲜血自盖头中汩汩流下，并出尖锐刺耳的“咯咯”怪响。枯瘦如柴的身躯还不断向外渗水，一直流淌到血红的绣花鞋上，却始终落不到地面。

据说没有一个活人见过她的容貌，只因那些见到她真容之人，皆已被当场掐死。

而这所书院的前身，是一座皇室宅邸。

千年之前，昱亭王乃是皇帝的胞弟，因其节俭爱民、忠君爱国而受万民景仰，又因其潇洒英俊、才华卓绝而受众星捧月。一次微服出游，他偶遇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并对她一见倾心，从此誓要将这天下最美好之事物全部奉献于她，只愿能与她长相厮守。

然而这女子彼时便已有了一位青梅竹马、婚定之人，女子却是为能攀龙附凤，舍弃了这段情，不顾母家劝说，一意孤行嫁入了王府。

入府之后，她的栖身之所便是这馥郁芳菲、宛若仙境的半胧溪月。

可这女子天生命带孤煞，不仅在年少时克死了父亲，且在她入府不久，昱亭王便被朝上的奸佞小人陷害谋反叛乱，被皇帝贬黜，监禁在府，终生无以翻身，郁郁而终。

女子仍心有不甘，寻来母家与青梅竹马欲另寻出路，被拒后便一气之下投井自尽。生死弥留之际，她怨恨难消，终是为这王府中的所有人以及青梅竹马一家下了一道诅咒。

凡受昱亭王府照拂者，终日尽受鬼邪病痛之苦，不得善终；生之儿女者，不得人形，且生生世世皆为奴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