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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翡彻底服了,她现,但凡谢允嘴里说出来的事,好事从未应验过,坏事就从未不准过。
周翡扯了一下手中的天门锁,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问道“扫把星厉害还是北斗厉害”
谢允无言以对,只有苦笑。
楚天权先开始见大队人马杀出,还以为是赵明琛那小崽子的伏兵,吃了好大一个惊。
谁知下一刻便被水榭中谢允和周翡联手横扫水中伏兵的动静惊动,楚天权立刻反应过来,赵明琛也是给人坑的,连康王都敢坑,那在南边得是什么背景怕是对方要以自己为名,趁着这庄子中的傻狍子们反应不过来,一口气都给闷在里头。
楚天权当机立断,狠心甩下自己大队人马,壮士断腕一般只带了一小撮精锐,仗着武功高,硬是从那山庄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山中突围而出。
此时意外兜头遭遇比自己还狼狈的赵明琛,这老成精的楚天权心里明镜似的。
多半是南人内部的事,有人想除掉这碍事的小康王,还要顺势将这一坨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楚天权心里一转念,看着赵明琛那张尚未长开的小脸,笑成了个白皮大瓢“哎呀,见过康王殿下,别来无恙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赵明琛心乱如麻,却依然直起腰,勉力撑起赵氏皇族的尊严,分开侍卫迈步上前,冷冷地对楚天权说道“三年前南北划边境而治,便约定互不进犯,楚公公今日却公然入永州,巧取豪夺、杀我百姓,你是想开战吗”
楚天权一团和气地笑道“哪里,康王殿下言重,二十多年前九州还是一家呢,小人祖籍便在永州,承蒙圣上体恤,准我南归探亲,恰好见此地热闹,不过路过时来看一看而已。若早知道会牵扯出诸位英雄们这许多恩怨情仇,嘿嘿,就算给座金山,我也是不肯来的。”
赵明琛最不缺的就是小聪明,颇有几分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本事,立刻便从楚天权的油嘴滑舌里明白,有人借北斗之刀杀人的事,这老太监心里分明已经有数了。
少年心思一瞬间又活络起来,赵明琛心里一转念,试探着道“那”
谢允截口打断他道“既然如此,请楚公公自便吧,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省得引火烧身,令主上失了你这得力干将,一怒之下要伏尸百万就不好了。”
楚天权近年来常在北帝宫里,鲜少离开旧都,一时没看出谢允与周翡身份,虽然这会是冲着赵明琛说话,余光却始终在注意着谢允这未知的高手。
听谢允不客气地打断赵明琛说话,楚天权心里对他的考量不由又慎重了一层。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允一眼,说道“江湖人们闹起事来,着实不像话。看来康王殿下眼下的处境也不怎么安全,小殿下金枝玉叶,叫这些浑人们磕了碰了就不好了,相逢是缘,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姑且结伴而行,等到了安全之处,小人再派几个稳妥人,送您回金陵去”
周翡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楚天权,感觉这文曲真真是个人才,武能手撕猿猴双煞,文能讨价还价、拍花拐卖他拿了霍家方印不算,还打算买一个顺一个,再搭个康王回去
不过数月,北朝便从来势汹汹退化为鼠两端,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赵明琛死了有用,活着给抓到北边去,却是大大的不妥。
倘若到时候赵渊不闻不问,那么别的不说,单是赵明琛的母族便不能善罢甘休建元皇帝南渡时才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冲龄幼子,家国沦陷,远近无依,不得不在南朝旧势力中左右逢源,将朝中几大家族娶了个遍,艰难地在夹缝中保持平衡,将赵氏王朝扎根金陵。到如今,二十年过去,建元皇帝翅膀渐硬,重拾先帝之政,冲着旧时扶植过他的人露出獠牙,到如今他不肯立任何一个儿子当太子,君臣之间越的暗潮汹涌。
这样一来,赵明琛这小小少年的处境便相当微妙了。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想到中途杀出个谢允,叫赵明琛在那种情况下也能脱困而出呢
而他跑便跑了,偏偏运气不好,孤零零地遇上了楚天权这煞星。
谢允隐晦地冲白先生递了个眼色,白先生立刻会意,代替赵明琛上前与楚天权等人周旋“这就不必劳烦楚公公了,我等虽然没什么本事,护送小殿下回金陵还是可以的。”
楚天权笑道“不算劳烦,诸位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伤,倘真遇上硬茬,岂不要吃亏”
白先生目光瞥见楚太监身后那一堆黑衣人,眼神微微黯。
趁这两个中老年男子明枪暗箭地周旋,周翡悄悄退后半步,借着谢允挡住了自己,从袖中摸出那九把钥匙,不动声色地开始对锁孔楚天权不是强弩之末的木小乔,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周翡看得出,他武功还在谷天璇与6摇光等人之上,不是谢允一只手应付得来的。
周翡全神贯注地摸索着九把钥匙齿上细微的差别,飞快地将数把锁扣一一对上,直到七把钥匙都对已经卡入锁扣,楚天权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话才说了一半,突然飞身而起,猝不及防地向谢允难。
周翡只觉手中天门锁狠狠一震,整个人被扯了个踉跄,要不是七把钥匙已经牢牢地卡入锁扣,险些脱了手。
谢允和楚天权已经动起了手。
这两人掌风交接处威力非同小可,几乎叫人喘不上气来,楚天权给人的压力居然比当日华容的沈天枢还大得多。他那手白如少女,连一丝褶子都看不见,手背上血管仿佛画上去的,指甲泛着冷冷的金属光,圆融地划了半圈,抓向一侧的周翡。
周翡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回手便要去拉别在腰间的望春山,谢允却倏地横过一掌,当空卡住楚天权虎口,往下一压,脚下错了半步,一推一侧身,便将周翡往身后拽去。两人出招全都既不快又不花哨,乍一看,简直像两个书生晨练推手,搭的都是架子,而且彼此一触即放,几乎没有烟火气。
可你来我往才不过四五招,却将周翡看出了一身冷汗。
她见过寇丹诡谲,郑罗生狡诈,沈天枢强悍却都不及眼前这白白胖胖的老太监。楚天权和谢允过招时就好像在下一盘步步杀机的棋,所有的较量都好似无声无息、又于幽微处无所不在,只要谁稍微松懈一点,连周围划过的细小微风都能要命,相比起来,她那日于四十八寨上自以为领悟的无常不周风,简直粗陋得像是孩子的玩意。
当人尚未入山,望向远方春山脉脉,只会觉得山峰绵延,温柔如美人脊背,道虽长,却并不阻,前路俱在掉下,轻易便能抵达。
可是只有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先经历了一番“望山跑死马”的煎熬,再终于抵达山脚下的人,才得以窥见高峰千仞入云真容,有些人会绝望,甚至会生出此生至此、再难一步的颓丧。
有那么一瞬间,在周翡心里,她分明已经自成体系的破雪刀九式忽然分崩离析,退化成了干巴巴的把式。
她只好逼迫自己从这场前所未见的较量中回过神来,全副精神集中在天门锁上。只剩两把钥匙,可每每她刚把要是对准锁扣,楚天权便会卑鄙无耻地故意卖破绽给谢允,同时冲她的方向来个“围魏救赵”,谢允不可能豁出周翡去,只能回护,又必然会被天门锁掣肘,而且打断周翡开锁的动作,三个人就此局面,诡异的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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