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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猴子再次俯下身时,地丁叫住他。
“野猴子,不要!”
他的头停在半空。
“猴子,不要。”
地丁伸出手去拉他,熟料他一口咬住她的手腕,血从她手腕渗出,滴到了阿虎的脸上,被雨水冲进他嘴里。
“他是个怪物!他要吃人!”阿虎虚弱地说,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皮重得要睁不开了。
“猴子,乖,我们不吃人,我们吃枣。”
地丁从怀里掏出一个青枣,是今早老板给她的,她舍不得吃,想着带回来给他。
野猴子望着青枣,慢慢松开嘴,一把抓起她手中的青枣,爬上树去,躲到了树叶后面。
后来,地丁知道,每逢雨夜,杜商就会狂,见人便咬。
他狂,她便伸手让他咬。
起初,他还不能控制自己,一口咬下,疼得地丁满头大汗。
渐渐,他望着地丁手腕上深深的咬痕,迟迟不下嘴。他不咬了,转身摘下一颗青枣,放入嘴里磨牙。
那以后,他再狂,她给她一颗青枣,他的狂症便消停了。
今夜,又下雨了。
杜商他在哪?没人给他枣,他狂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伤到别人?别人会不会伤到他?
血刃坊门前大雨滂沱,地丁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腿,没办法站起来,她只能靠另一只手和腿在地上爬。
她像一只蚕一样在地上蠕动,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地丁吹着哨子,从血刃坊一路往南爬。雷声轰鸣,她的哨声被淹没在里面。可她仍吹着哨子,万一他听到了呢。
杜商,你在哪啊?
雨越下越大,地丁爬过冰冷的地面,寒气侵入她身体,冻得她直抖。衣裳被石子磨破了,胳膊、膝盖磨出了血,地丁仍吹着哨子,一路往南爬。
她爬到江宁河畔,爬不上树,够不着树上的枣,她只能从树下捡了一个落枣揣到怀里。
转身时,脚踢到个软软的东西,她扭过身子,看到脚边躺着个鲜血淋漓的男子。
男子浑身是血,周身没有一块好肉,脸被咬烂了一半,但地丁认出了他,他是陀螺家的管家。
杜商在陀螺家。
地丁拼命朝陀螺家爬去。她家离这里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地丁爬入胡同,见陀螺家大门敞开,门口台阶上躺着两具尸体,同样被咬得面目全非,活生生流血过多而亡。
她爬上台阶,看到院子里面横尸遍野,有好多面孔她从未见过。
院子中央,陀螺母亲抱着吓昏了的陀螺,缩在墙角瑟瑟抖,她们前面站着一堆黑衣蒙面人,将她们护在身后,蒙面人手持长剑,对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杜商,她朝思暮想,寻寻觅觅了一个多月的杜商。
“杜商!”地丁激动地喊道,她想飞奔过去,可她的脚断了,她只能撑着手肘,快地爬过去。
“杜商。”她爬到他的跟前,抬起头望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泪唰唰跟着大雨一起落下。
他双目空洞,脸色苍白,双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地丁,他,他,他吃人!他是个嗜血的恶魔!”陀螺母亲朝地丁嘶喊,声音里充满恐惧。
地丁想到六年前阿虎也说他是怪物。
他们都怕她,可她不怕,她知道,真正害怕的人,是杜商。
六年前,枣树下,杜商第一次咬住她手腕时,她感受到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在害怕。他怕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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