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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一个朋友,看见主人家有这么件东西,想运出来,却不知市面上价钱怎么样,又不知走得快不快,特地托我来问问。”那宗和信口说道。
“你让他运出来呗,我保准让他走得快,走得好。”
“又吹了吧?”那宗和激他一句,“这么大的价钱,吃货的人那么好找?”
“看你不信呢,”何希珪说,“这样的人,我手里有一打,东安的三麻子,西单的刘五爷,北海的王少爷……”
“你在蒙我吧,你说的这些人,都住在天上吧?和你结识了这么多年,愣是没见过一个你刚才提过的人。”那宗和嘲讽道。
“蒙你干啥?人家平时在行里淘货,没事也不到我这儿来,你怎么会认识?”何希珪争辩道。
“那也不至于一个也没见过吧?”那宗和说。
“你不信我,是吧?”何希珪抬起刀螂头,说道,“那好,我现在就从行中喊过几个,让你认识认识。”
“别介,人家正忙着呢,喊过来怎么跟人家交待?你随便指几个给我看吧。”那宗和说。
“也行,”何希珪往人群里望了一会儿,指着一个头戴瓜皮帽,帽子前沿镶着绿宝石的人说,“瞧,那是白四爷,专玩金石的。”
看了一会儿,又指着一个上了年岁的人说,那是郑三爷,早先在京城开米行,现在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天天到这里淘货,他专玩字画。
他身旁那个胖子,是胡二爷,咱京城里有名的花爷儿,祖上在城里开有三家馆子,到了他手里,经营不善,全兑了出去,现时在琉璃厂玩古董,什么都淘,吃货也大气,半年功夫,已吃了十几万的货,你还别说,傻人也有天助,前些天,淘了一块古玉,拣了个大漏,一转手,听说赚了大一万呢。“
见何希珪还要介绍这位胡三爷,那宗和打断说,“你别老讲他,再给我说几个别的。”
何希珪听了,又指了几个,那宗和心不在焉地听着,两眼却紧盯着胡二爷不放。听何希珪絮叨了一会儿,那宗和说,“行了,我回去跟朋友说一声,他要是能运出来,就拜托你帮着给出了。”
说完,告辞回去了。
那宗和径直找到甄永信,把经过说了一遍。
甄永信仔细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待那宗和说完,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行。这样吧,明天咱们到琉璃厂去一趟,在那跟前儿租一处房子,在那里做局也方便。等租好了房子,宗和再到琉璃厂那边买些高仿古玩,在租房里陈列着,尽量要显出家道中衰的大户人家的样子……”
三人一边合计,一边吃了晚饭,直到半夜,看看时间太晚,甄永信留那宗和住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三人上街吃了早饭,雇车往琉璃厂那里去。
在琉璃厂南街的一条胡同里,寻得一家独门独户的四合院租了下来。
按照甄永信的想法,琪友上街雇来两个打零工的老妈子,把房屋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那宗和又买回几件高仿古玩,陈列到橱柜里。一番收拾之后,就有了家道中衰的大户人家的模样。
下半晌,三人到街上吃了饭,回来后又把做局的事合计了一遍,当晚,三人就在新租的房里住下。
第二天一早,那宗和带着琪友,怀揣前些日子朋友求他出货的明代钧窑青瓷碗,也不掏出问价,只在人群中寻求何希珪指点给他的胡二爷。眼看天色快晌了,还没找到胡二爷。琪友低声问那宗和,“他今天会不会不来了?”
“难说。”那宗和说,“再找找看,实在不行,下午咱们再来,帮我看着点,小心别让何希珪看见了。“
两人说话不及,那宗和看见琉璃厂西边出口处,一个胖子正背着手,要走出市场。
“在那儿。”那宗和说着,拉过琪友,向那胖子努了努嘴,随后急走几步,追了上去。琪友也跟在后面,晃了过去。
那宗和追上胡二爷时,胡二爷已出了琉璃厂。那宗和快走几步,在胡二爷要经过的地方,站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小盒子,打开盖子,露出里边的瓷碗。见胡二爷到了跟前,便递上去问道,“这位爷,要不要钧窑的东西?”
胡二爷见问,停了脚步,取出那只碗,端详了一会儿,说道,“钧窑的?准成吗?”
“一百个准成,”那宗和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爹说,这是明代官窑的东西,现在家里等着用钱,才拿出来卖的。”
“你爹说的?你爹是干什么的?”胡二爷边翻看瓷碗,边问。
“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呆着。”那宗和说。
“他自己怎么不出来卖呀?”胡二爷跟着问道。
“他怕丢人。”那宗和嗫嚅道。
“丢人?”胡二爷看了那宗和一眼,没吱声,又端详一会瓷碗,问道,“你爹说,这只瓷碗,要卖多少钱啊?”
“我爹说,要价八百,最低也不能少了六百。”那宗和直耿耿说道。
胡二爷听了,冷笑了一声,又看了看卖瓷碗的年轻人,呆头呆脑的,虽说不像傻子,猜想这年轻人也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出的荒料,不谙世务,便动了心思,开口道,“你爹整天呆在家里,不知道行市,你这只碗,顶多只值二百,怎么样?成交不?”
“二百?”旁边装成看热闹的琪友听过,惊叫了一声,抢插嘴说道,“昨天我看见一只类似的碗,还不如这只呢,最后是一千块现大洋成交的……”
听琪友说话一口东北口音,眼瞅着要坏了自己的好事,胡二爷恼怒起来,瞪着琪友骂道,“哪儿来的蛮子?嘴上没毛,就敢在这里信口胡吣!一千块现大洋?卖给你吧,来,你拿一千块现大洋来,我做主了,卖给你,拿钱来呀!”
琪友给骂了个大红脸,淡溜溜地走开了,身后又听胡二爷还在骂,“看你个穷样儿……”骂了一会,又转头问那宗和,“怎么样?小伙子,二百块钱,干不干?”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爹说,他交待过的价钱,我不敢随便改。”那宗和翻了几下眼珠子,嗫嚅着。
胡二爷猜想,这家的父子,必是大户人家的膏粱竖子,荒料无能,不善经营,败坏了祖业,家道衰落,眼下正靠变卖祖宗留下的家产度日。要是这样的话,想这年轻人的父亲,也不会精明到哪儿去,何不乘此机会,拣他个大漏?这样一想,便问道,“你家住哪儿?能不能带我去拜见令尊大人?”
那宗和见说,也不推辞,告诉胡二爷,“就住南街,离这儿不远,爷要是愿意,跟我来就是了。”
胡二爷见说,抬脚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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