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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默然良久，看一眼旁边已经密密麻麻写满小楷的卷册，不禁动容，摸伸手摸她的顶，叹息一声。

  裴英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1dquo;阿父，房娘子不喜欢七王兄，就算七王兄不娶赵二娘，房娘子也不会嫁给他。”

  李治神色震动，看着裴英娘的眼睛，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不复刚才的温柔慈和。

  裴英娘面不改色，继续道，&1dquo;阿父不必觉得愧对于七王兄，房娘子那样的女郎，受不了一丝拘束。我敢说，如果阿父改变主意，让七王兄娶房娘子当正妃，敕旨还没出去，房娘子肯定已经出家当道士了！”

  房瑶光不愿嫁人，又拿李显没办法，干脆另辟蹊径，找武皇后当靠山。

  就在前天，武皇后已经任命她为宫廷女官，每天出入都把她带在身边。

  今天围猎，房瑶光也去了。听李令月说，房瑶光养了一只罗国进贡的苍鹰，是捕猎的好手。

  房瑶光和她的从姐房氏不一样，她无拘无束，淡漠孤僻。即使没有李治阻挠，李显也不能抱得美人归。

  李治看得出来，裴英娘说这些话，完全自她的内心，不是其他宫人教会的讨好手段。

  她只想开解他。

  李治收起心防，拍拍裴英娘圆圆的脸颊，难为她小小年纪，能看懂他的心事，还像模像样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知道不能和真心爱慕的人双宿双栖的那种落寞痛苦，不希望李显也在痛苦中煎熬。但他不得不在房一娘和赵二娘中做出选择，房一娘千好万好，偏偏已经有个做亲王正妃的从姐。赵二娘性子骄纵，可她是常乐大长公主的女儿。

  皇后和李唐皇室之间的隔膜太深了，深到无法调和。尤其是以常乐大长公主为的宗室，和皇后势同水火，矛盾尖锐。

  李治隐隐感觉到，一旦自己哪天撒手走了，皇后和李氏宗族之间一定会爆冲突。

  要么是李氏宗族联合起来架空太子李弘，把皇后赶下台。

  要么是皇后大开杀戒，除掉所有反对她的宗族长辈。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治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他只能不断和稀泥，尽量软化双方的矛盾。

  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

  联姻是化解仇恨的最佳捷径，李显胸无大志，赵二娘爱慕虚荣，两人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李治没有料到，整天吊儿郎当的李显，竟然会喜欢上房一娘。

  李治这几天确实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收回赐婚的旨意，让李显得偿所愿。

  不过小十七说得也对，房一娘宁愿抛弃贵女身份，一辈子当个劳劳碌碌的女官，也不肯嫁给李显，他收回成命，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李治看一眼神情严肃、摆出一副想和他长谈姿态的小十七，忍俊不禁，&1dquo;你这性子，倒是更像兕子，她总是爱操心。”

  兕子性情内敛，聪慧通达，和他一起长大，感情亲厚。每天他踏着钟声去大殿站班时，兕子总会把他送到宫门口。

  直到那年她病得下不了床榻，还记得让宫人代她为送他送行。

  李治想起往事，眉眼间不知不觉染上几分寂寞惆怅。

  他的同胞姐妹们都走得太早了，同胞兄弟们也因为争权夺位折戟沉沙。

  他不希望李弘、李贤、李显、李旦和李令月重复上一代走过的老路，他们应该平安一世，安心享受富贵荣华。

  裴英娘捧起一盏半夏按着她的吩咐煎好的清茶，送到李治跟前，茶香从杯口细fèng间逸出，暗香浮动，&1dquo;阿父，你还说我像姑母，我看您才是最爱操心的那一个。”

  李治被她逗笑了，接过茶盅，浅啜一口，茶水清冽，舌尖有一抹淡淡的苦涩，继而是若有若无的甘香，滋味独特。

  他打道：&1dquo;你倒是节省，这么一杯白水打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