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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谴将手掏出来:“你兜里没钱。”
徐诀作懵然状,他一手抓伞一手捧果茶,腾不开手,便只能旋过身子,将陈谴堵在楼道墙壁上:“可能是这边口袋,你摸摸。”
陈谴顺他意将手探进另一个衣兜,指尖碰到纸币锋利的裁边,他收惯小费的,一沓多少张不用细数,摸个厚度心里就有数:“是二十张。”
说明得一等奖了,这么棒。
他抽回手,可堵在面前的人非但不挪身,还逼近了一步,几乎要将他镶到墙上:“陈谴。”
楼道如泼墨色,这一声混在昏沉里,带着浓烈的试探和紧张。陈谴暗忖,得来竞赛一等奖,可别让这迟钝的徐小狗在大好日子失望,于是抬手抚了把对方藏着急促心跳的胸膛,仰脸笑道:“有话就直说,叫什么名字,你当上着课呢,还搞点名回答那一套?”
徐诀从上周日就在为怀揣的心事举棋不定,但人已经叫来了,计划也有条不紊地做好了,连接下来该说什么他都默念过百八十遍,假如顺利,他就坦白心中所想,相反,只能证明他不够资格,那就再努力一点。
“那我不点名了,不过你得回答我,”徐诀说,“如果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轰出家门?”
上周日的无理请求是接放学,陈谴来接了,这次就算真过分能过分到哪里去,陈谴也受了:“好。”
徐诀暂且舒一口气,侧过身子让出路:“先回教室吧,我有张物理卷子还剩两道大题没写,做完再走。”
就这么会儿工夫,天空已经拉灭了灯,整座教学楼就2班还亮着。邱元飞的位置杂物堆积,徐诀让陈谴坐自己的位置,随后把自己的卷子和文具挪到同桌的课桌上。
草稿本还摊在徐诀桌面,左边是书写整洁的题干和示意图,右边是一版缭乱的演算痕迹,徐诀抓了根塞进陈谴手里,说:“这两题费了我半节自习,你帮我想想好不好?”
换作英语陈谴还乐意解答,这物理题摆在陈谴面前,别说题干,就瞅个示意图他就已经头重脚轻:“我上网帮你搜搜解题思路。”
“你教我英语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徐诀下巴搁在摞起的书本上,撩起眼帘看着对方。
陈谴偏头看了他一会,那么近的距离,他好像从徐诀眼中看到了恳求。
不就两道题,至于这种眼神么,陈谴心软了,点头道:“行吧,但我不保证能想出来,扔下书包太多年了。”
说完自己也愣住,这话完全是不假思索,可依照他的年龄,正常读书的话满打满算也才刚大学毕业一两年。
然而徐诀像是没起疑,椅子刺啦一声在地板擦出声响,他站起来道:“我先上个厕所,回来跟你一块儿想。”
后门开启一道缝,掀进教室的风将后排桌上没压实的书本翻了页,等徐诀闪身出去关上门,那风又无声坠了地。
陈谴握着将目光放到题干上,须臾过去,注意力没集中,跑到了别的地方。他瞧一眼窗外走廊,难得做贼心虚,移开本子偷瞥下面暗藏的玄机。
跟上次家长会所瞧见的不同,桌上用铅抄下来以便听写作弊的单词已经擦得干干净净,此外还多出几张便利贴。人家写志愿激励自己的有、安排时间计划表约束自己的有,徐诀这人偏要独树一帜,记下食堂哪天哪个窗口有什么菜、班任通常几点会到班上巡堂、谁谁谁又借了自己的记还没还。
以及被徐诀称作头条的那张——
陈谴看完便想笑,笑完便想掏手机偷摸拍下来,可惜手机还没解锁,他就听见走廊那端熟悉的脚步声。
他重揣好手机,用草稿本将隐私盖了回去,舌尖舔一下唇钉,徐诀推门进来时他已经敛起了笑意。
两人肘尖相触,头在纸面游走,默契得谁都不打扰对方。
陈谴虽不擅长物理,但没到连公式都想不起来的程度,他写下一条,意识突然飘忽。
他停下,指甲在示意图上刮出浅痕,考试遇上难题的时候他就爱做这个动作。
从进校门那刻起就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陈谴似乎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为了听得更真切,他扯下耳罩挂到脖子上。
没了阻隔,那些声音全都活跃起来,组合在一起织成一幅让他永生遗憾的画面——
挂钟的秒针像一个穿细高跟逃跑的女人,每一步都响亮而急促。
风雪拍打在窗玻璃上撞出巨响,如同在反抗什么却又无法。
身旁的人在翻阅卷子,显然是做完了题目在检查,但他已经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明明处于封闭温暖的空间,陈谴却觉得冷,他上一次有这种冷到连五脏六腑都搅紧的感觉是在六年前。
六年前云峡市下了场罕见的大雪,他衣服没穿够,奔走在路上时冷得全身抖,在校门外还滑了一跤,当时行人伶仃,没一个人过来把他扶起,是他自己爬起来的。
失去知觉的手握不住杆,中性啪嗒摔在纸上,陈谴失态地想,如果这两道题印在卷子上放在他面前,恐怕场景更是无差别重叠。
徐诀闻声看过来,没问什么,起身绕到他身后,左手搭住椅背,右手捡起那支,做出一个将人护在怀里的姿势:“我做出来了,我教你。”
不像面对班里其他人时他只会将作业扔过去爱咋抄咋抄,对待陈谴他很有耐心,先对照示意图解析题干,再牵出题目所要用到的知识点,每个步骤都讲得缓慢又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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