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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也行,她不怕人看,毕竟能“看见”她的人太少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说,邪物就是疫病、是劫难,不能沾,染上就甩不掉了。阿响本来不以为然——厂区的大夫都说了,疫病是不干净的风水带来的。
此时才知道老人的经验之谈不像听起来那么无稽。
她一边在心里叫太岁,一边装傻道:“什么?”
男人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你说的是南圣神位吧?好找,顺着朝圣路——就是山腰上闪绿光的那条,一直走就到了。”阿响伸手一指,借着低头喝粥避开对方的视线,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含含糊糊地说道,“今天就别去了,宫里三皇子要给贵妃祈福,朝圣路那边封……”
她话音哽住,那缠着绷带的白脸男人不知怎的,一晃眼又挡在了她面前。
阿响汗毛竖了起来:此人是邪祟!
她在心里连连喊“太岁”,转生木牌却死了似的,一直不吭声。
“别紧张啊,这位小‘兄弟’?还是小姑娘?我是令师的朋友。这回咱们损失了不少兄弟姊妹,唉,他那时大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走时特意传信我来照顾你。”
阿响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是谁,想干什么?我没师父,我也不认识你,再要纠缠我可喊人了!”
“喊谁?你爷爷吗?”男人笑道,他嘴咧成瓢,眼却睁到了最大,浅棕色的眼中好像有涟漪散开,一下将紧绷的阿响吸了进去。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长夜里,爷爷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就在她眼皮底下断了气,到死眼都没闭上。
紧接着,她眼前的画面像一幕幕倒流的时光。
她看见爷爷突然出现在门口,工友把他搬进来,他不知是不是认出了阿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孙女,努力地倒气,想活下去。
再往前,是阿响眼看着城防官兵把爷爷带走,她和春英求告无门。
再往前,爷爷生了病,好不容易领了工钱却不买药,又去买金盘彩,一无所获后讪讪地对气急败坏的孙女说什么“老天爷不能总可着一个人欺负呀”、“有志者事竟成,总有一天能中”之类的鬼话。少女转身出门,决定自己去找门路弄钱,接过了那张“狗官还地”的状纸。
再往前,更年幼一些的阿响和爷爷埋了她娘,爷爷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阿响不哭,爷爷带着你闯天下去。燕雀上天,蛟龙下海啦,哪里不能给我乖孙再赚一份家业呢。”
再往前……
阿响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的命运,像被洪流冲垮了巢穴的蚂蚁,一路往无底的深渊滑落。她忍不住抓着那根不怀好意的蛛丝,贪婪又徒劳地逆着时光往上爬。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开:“醒醒!魏诚响!”
阿响瞳孔几乎收缩成了针尖那么大,虚伪的蛛丝破裂,她滚回了深潭之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恨上了那个再度砸烂了她虚假安慰的声音。
下一刻,她理智回笼,看见一辆镀月金车朝她飞驰而来!
奚平本来没想出声——只要他装死装得够瓷实,阿响就是个毫无特异的凡人,身上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
就算那刷了漆的大白脸看上她年轻的身体,想把她拐走卖了或是自己图谋不轨,那也得先把她弄到隐蔽的地方,奚平暗中盯着她的位置,可以让天机帮忙捞。
谁知那大白脸贱出了花样,用摄魂之术把阿响领到了厂区后面的运河大道上。
一伙明显喝多了的败家子正在那跑镀月金车,眼看铁怪物风驰电掣而来,阿响在摄魂术的控制下突然跑到了大道中间!
奚平不出声也得出声了。
电光石火间,阿响猛地往前扑了出去,感觉厉风刮擦着她的后背而过。车里大声的笑骂飘出来,阿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沾满了风尘的靴子停在她面前,一只白得惨的手抬起她的头。
“果然,”白脸男人盯住阿响,直接将手伸进她衣服里,搜出了那块转生木牌,“我就知道您在,太岁星君。老朋友来了,怎么能避而不见呢?”
奚平:“……”
这语气听着可不像老朋友。
接着,那白脸男人一把将转生木从阿响脖子上拽了下来,扣进了一个写满铭文的小盒里,奚平眼前一黑,看不见阿响那边什么情况了。
奚平倏地睁开眼。
支修手指一捻,一张字条在他指尖碎成一把光,飞往金平方向:“我通知你庞师兄了——是邪祟余孽?”
“不像,来者不善,我看像债主。”奚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头里都是碎冰渣,“师父啊,您快给我算算,我是天生‘还债命’吗?一个个人走了,都把债留给我,大姑娘的债要我还,糟老头子的债也要我还,凭什么!”
“确实,”支将军深以为然地叹了口气,拍拍奚平的狗头,“谁让你是讨债鬼托生呢。”
奚平:“……”
支修龙飞凤舞地在雪地上划下“魏诚响”三个字,用照庭点了点,雪地旁边浮起小字:东南……
后面的字没出来,雪地上突然浮起一个铭文字,将雪地上的字炸没了!
支修缓缓地皱起眉:“不得窥探……这是二等铭文。”
各大仙门往凡间下放的最高规制铭文是“三等”,保护重地要人足够了,再往上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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