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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细雨如丝（第1页）

春三月，细雨缠绵，落在身上犹觉冷意。

倚香居，绿竹苑。

绯玉身边围着几个娇弱的小娘子，她仰头喝了被喂过来的酒，而后自怀中掏出一枚白玉扔进那小娘子手中，那小娘子捧着白玉羞红了脸，又机灵地为绯玉剥了颗葡萄。

绯玉刚把葡萄咽下去，门就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女子面上遮着纱巾，一身舞衣极具异域风情，房中的姑娘们见了她都站起身来，唤她“琴姑娘”。

琴姑娘环视这几个人，她将捏着的帕子扔在绯玉脸上，嗔道：“绯玉姑娘还在这享乐，殿下宫里的珠玉今儿都踏进风香苑的门了。”

绯玉一把掀了脸上的帕子，震惊道：“姐姐，你说谁？谁来了？”

琴姑娘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摸上琴弦，她指尖一动，琴音流出，琴姑娘轻笑道：“除了渊清公子，殿下房中还收人吗？”

绯玉一脸生无可恋的倚在椅子上，她刚刚话一出口，便也就猜出了是谁。她自问主子对公子的上心是独一份，戚负雪怎么也不至于来倚香居寻欢。

前两日慬王世子返京，渊北兵权紧握，京中的流言蜚语一散而空，待戚公子的病一痊愈，宴请的帖子更是堆山积海似的送进重华宫。

戚负雪却只应宁迟的约，旁人的帖子一概不做理会，徐氏之流的帖子更是连重华宫的宫门都进不得。

绯玉这么一想，试探道：“一同来的，还有什么人吗？”

琴姑娘瞥向盘子里的葡萄，绯玉立马坐起身给她剥了一颗，殷勤的递到琴姑娘唇边。

琴姑娘弯眸道：“奚阁老的得意门生，徐尚书家大娘子的亲侄儿，如今国子监在学，名唤宁迟的宁官人，文人雅士都称他一句予珩公子。”

绯玉松了一口气，道：“姐姐，我不禁吓的。”

琴姑娘轻“哼”一声，道：“我可不是唬你，这一行还有徐大公子几个，对了，还有与殿下那二妹妹定了亲的工部尚书梅渝川，绯玉姑娘不怕渊清公子被这群虎狼给吃了吗？”

绯玉一听这话，猛地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她拍掉粘在衣裙上的糕点碎渣，道：“琴姐姐，下回别同妹妹绕弯子，那位若是出了事，莫说是我，就是倚香居也得一并消失。”

琴姑娘指尖一顿，缓缓垂下了眸子，等绯玉出了门，倚香居的小娘子轻声细语地唤她，琴姑娘也仿若听不见，她指尖勾着琴弦施力。

忽地，琴弦应声崩断。

屋子里的小娘子们霎时跪了满地，颤声道：“琴姑娘！”

“跪什么？我又不会责怪你们。”半晌，琴姑娘抬眼道：“这琴坏了，命人寻了工匠来修吧。”

跪在前头的小娘子怯懦应道：“诺。”

-

风香苑。

这院子取了这么个旖旎的名，却不见屋内有红袖添香的美人在侧相伴，就是连琴师也隔在屏风后头抚琴。

戚负雪坐在宁迟旁，手边放着热茶，此番宴席上无人逼迫他饮酒。

酒过三巡，宁迟温声道：“衔青，这位便是工部尚书梅渝川，梅大人。”

戚负雪寻声望过去，梅渝川已经举起杯来，对戚负雪道：“久闻渊北王府戚公子擅诗书，素有渊清公子的雅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幸会。”

戚负雪举茶，轻声道：“梅大人抬举在下了，久病缠身之人只能读书作画，用以打闲暇，不似梅大人这般，可以为朝效力，为君尽忠。”

戚负雪穿着竹绿锦衣，袖口收紧，镶嵌着两颗玉石，领口绣着暗纹钻进腰封，边银饰坠着流苏，气度是否不凡尚未有定论，但这金贵的模样任谁也看得出他背后的沈翎玉在提点着什么。

梅渝川笑道：“殿下广招天下名医问药，我看衔青气色不错，衔青不必忧心于此，想来不久之后定能与衔青于官场相见。”

戚负雪喝了茶，道：“承蒙抬爱。不过我这身子喝了许多药都不见起色，殿下寻来的医者也不在少数，全数应下也不过是为了给殿下一个安心罢了。”

宁迟蹙起眉来，道：“元宵一事听着便已是凶险万分，更遑论你在当场。”

几杯酒下肚的徐明远抬起了头，道：“不错，容华殿下领了禁军，沈小将军在旁协助，这一番亲手灭了柳家堡，算作出气。不过话说回来，梅大人与沈小将军的婚事应当不远了吧。”

徐明远问的是梅渝川，看的却是戚负雪，戚负雪垂下眼帘视而不见，似是毫不知情，自顾饮茶。

梅渝川似乎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他面露三两分难色，缓缓道：“我这一遭坏了身子，沈小将军乃巾帼之姿，在下委实不配，两厢婚约已经作罢。”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静，就连屏风后头的琴声也戛然而止，想来这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要传遍盛京城。

宁迟握筷的手一顿，转了方向，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吃。

戚负雪不自在的低下头，未料到梅渝川会这般说，他轻咳两声，转而看向宁迟，道：“出门前殿下说，近日只许我出宫这一次，予珩的科考我怕是赶不及，便提前预祝宁兄来日金榜题名。”

戚负雪与徐明远的过节摆在明面上，倒是省却了一番虚与委蛇。

徐明远也不再自讨没趣，直至这顿宴饮散了，气氛也没能重新热络。

待人都走光了，风香苑只剩下戚负雪与宁迟两人。

宁迟道：“徐明远早就怕了你与殿下，你还让我请他们来做什么？”

“殿下说，梅家与沈家的婚约定会作罢，徐家的徐二姑娘尚在闺中，徐明远已动了心思劝说徐尚书将徐二姑娘许配给梅渝川，我今日想来探探口风。”戚负雪顿了顿，又道：“不过瞧着梅大人今日所说，想来对此事并非毫不知情，他这下算是将自己的婚事全然给按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