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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因缘际会（第1页）

戚负雪送走了严医官，就没有再进去。

绛河跟着严医官去取药，戚负雪倚在帐外的树下，他自从知道沈翎玉受伤，耳边的嗡鸣声便未断绝。

沈忆再见到他时，现这个人的手还在抖，眼眶也是红的，神情尽显茫然无措。

这与她在重华殿中见到的，那个侃侃而谈的渊清公子没有半分相似。

戚负雪听见声音，视线下意识跟着移动过来，他的眼神渐渐聚焦，身子跟着站直，他将自己的失态再度掩饰起来。

沈忆眨了下眼，她看着眼前气度从容的人，心觉不可思议，几乎以为方才所窥见的那一分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当然，如果戚负雪没有将他抖的手藏起来，这场面看上去会更有说服力。

沈忆率先打破寂静，道：“戚世子他们去了御前。我听见了狼啸，南桑人不会御兽，可西域宛氏会，贺泽风手下有一位西域奴仆，我上辈子曾见过。这桩事在回来的路上我与戚无醉提过，只说阴差阳错见过那位奴仆，待到了御前，他知晓如何说。”

戚负雪沉吟不语，半晌，他问：“为什么受伤的是殿下，你当真没有记错？”

戚负雪充斥着凉薄的视线与沈忆相交，沈翎玉的负伤让他开始怀疑，沈忆近来的乖顺是真是假，倘若这个人依旧对贺泽风充满情谊呢？

毕竟沈忆只是重活了一世，不是从头到尾换了个人。

万一沈忆依旧如前世那般蠢，贺泽风三言两语就能将她耍的团团转，那么他当日选择相信沈忆，就是在把沈翎玉往死路上推。

而这个可能仅是想想，就足够让戚负雪痛苦不堪。

“我怎么会记错？”沈忆难堪的低下头，“我会记错任何事，唯独春猎期间生的所有事，我便是再死上百次千次也绝不会忘记。”

上一世，贺泽风就是在聿山猎场坏了她的名声，让长姐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那时候沈姝也已去了幽州，她自认孤立无援，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嫌恶，沈忆永远也忘不了那如临深渊感觉，她第一次动摇，不知道遇上贺泽风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恨她依旧选错了路，让沈家背上叛国的罪名，太后仙逝，大琰换了新的君主。

新帝苛政，大兴土木，赋税徭役繁重，致使劳民伤财，他还忌惮各州郡将领手中的兵权，派遣亲信前往分权，各方军事动荡，一时风雨飘摇，国将不国。

贺泽风趁势起战，从汝南一路攻上盛京，期间联合羌绒夹击，渊北也来不及增援，大琰就此灭亡。

贺泽风登基后，给了沈孀皇后之尊，长姐则被迫和亲，最终自戕于居庸关，殉国而亡。

沈忆无力承受，亦在幽禁她的庙中随沈翎玉而去。

此次春猎，沈忆担心贺泽风故技重施，自始至终都有意避开他，沈翎玉出事前，沈忆还在庆幸这一世的轨迹有所转变。

恰如这场春猎本不该有这么多波折，刺杀如是，沈翎玉受伤亦如是，这些统统不曾生过。

沈忆沮丧至极，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出入会这么大。”

戚负雪闻言噤声，他霎时清醒过来。

沈忆口中的贺泽风擅隐忍蛰伏，那是上一世卧薪尝胆且事事顺遂的贺泽风，不是这一世被沈翎玉砸了罄云坊又逼得狗急跳墙的南桑皇子。

沈翎玉搅了贺泽风的姻缘，贺泽风在春宴下了寒香绕，而后他又截了徐映晚，留了龙鹤见花一命。

他们都以为贺泽风会就此罢手，毕竟一个是大琰绣衣营指挥使，昭宁帝与太后疼宠多年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南桑唯一的皇子，板上钉钉的未来南桑太子，沈翎玉与贺泽风无论是谁死在谁的手上，两国都要不得安生。

但贺泽风眼下就是一条疯狗，他只以从沈翎玉的身上撕咬下血肉来为快。

他们都估量错了沈孀在贺泽风心底的分量。

不多时，戚负雪与沈忆道明了原委，便回到帐中。

伤药助眠，沈翎玉睡得很沉，浓密卷翘的睫毛垂着，在眼尾勾起的弧度不似往日瞧人时神采奕奕。

戚负雪扯了把椅子坐在榻边，他心中藏着的事越多，脸上的表情就越淡，只有从他那双眼眸里才能瞧见化不开的心疼。

戚负雪的视线盯着沈翎玉受伤的肩膀，不知过了多久，沈翎玉的左手动弹了一下，戚负雪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紧。

或许是麻沸散的药效过了，沈翎玉开始睡得不踏实，她的左手开始反复寻着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的位置。

几次之后，戚负雪试图牵住沈翎玉的左手，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指尖稍一触碰便被沈翎玉反握住，沈翎玉的手不再动了。

戚负雪松下一口气，可却在下一瞬，沈翎玉在睡梦中轻轻拍了拍戚负雪的手背，这是他梦魇时沈翎玉常做的动作。

戚负雪呼吸一窒，心上的痛意添上丝丝缕缕的酸麻，渐而扩散开来，渗透四肢百骸。

忍了许久的泪夺眶而出，泪珠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戚负雪连忙拿了巾帕去擦。

沈翎玉本就睡得不安稳，故而戚负雪的手迟迟没能落下，凡事都能做到游刃有余的人，却在这么一件小事上显得笨拙。

戚负雪怕极了沈翎玉会有什么闪失，尤其是在得知梦中的事情曾真切的生过后。

戚负雪前些年在渊北时便时常梦魇，但梦中之事他总记不得，自从来到盛京后，梦里的场景一次比一次真实，只是在渊北驰骋跑马的画面依旧模糊。

直到旧疾复，那些日子戚负雪总是半睡半醒，他渐渐能记起来梦中的某些事，唯一清晰的画面就是传回渊北的书信中写着沈翎玉自戕于居庸关。

戚负雪惊醒过来时，他不知是真是假，也想不出究竟谁会害了沈翎玉，但戚负雪宁可信其有，也不愿有朝一日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