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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鼓齐鸣,钱江潮涌,扬州之行结束,徐明容与程皗等人回到苏州,加入了为程皊送亲的队伍,一同踏上了去往杭州的路。
后世所谓西湖十景在大梁还未出现,不过杭州的烟柳画桥,湖光山色,却仍是梁人最津津乐道之景。
明容坐在船舱里,侧耳听着窗外钱塘江的涛声。过去她虽来过杭州,却不曾见过,也没听过钱江潮,未曾想重来一世,竟有了这样的机会,上天果然还是没有亏待她。
论理虽应由钱家往苏州来迎亲,不过恰好程家在杭州也有宅邸,且钱家老爷近日里身子有恙,而婚期已近,两家一合计,干脆由程家先到杭州来。
因此,程皊祭祖之后,一大家子人便拥到杭州来了。
由于五房的人也在,程在迎垮着好大一张脸,一路上只和光舻挨在一起说话,甚至不愿意经过五房的门口。
船舱里,四老太太拉着程皊的手,二人坐在床榻边上,母女俩讲着自己的私房小话。
古时送嫁不比今时,女儿若是嫁的远,今生再难相见,也是常有的事情。况且四老太太身子骨一直不好,以后自不会在苏杭间时常往返,此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皊儿,钱家的名声是好的,然而他家与我家俱是名门望族,亲朋众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嫁过去后千万谨慎,别沾染上小人。”
程皊点了点头,她知道自从出了五房的事情,程家便最是担心有不肖亲戚,血浓于水,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所谓救急不救穷,若碰上五房这样的亲戚,你千万掂量好了分寸,嫁妆如何用自然全凭你说了算,若有钱家的亲戚直接来问你要钱,可千万告与郎君知道,别着了人的道,惹得你郎君不快,凡事要与郎君有商有量。”
四老太太絮絮叨叨,程皊不免有些红了眼眶。
“阿娘!我也不是容易急眼的性子,我都知道的。”程皊低下头,拉着四老太太的手。
四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程皊自小不是容易出乱子的人,虽有时候贪玩调皮些,要兄嫂在后面护着,却也知道分寸。可她……她实在放不下这个小女儿,毕竟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她如何就真的能放心,女儿以后……便是别家的人了。
“那钱公子当初来求娶时你也见过,确实是品貌兼优,阿娘才点头,我瞧他也是个有耐心好说话的,你们二人,也应当是佳偶天成。”
四老太太想起来自己早逝的丈夫,叹了口气,他们当年,也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程皊垂下眼帘,她知道阿娘多年来日日思念阿爷,可阿爷去世时她也年幼,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女儿会好好的,阿娘放心。”程皊揉了揉鼻子。
到杭州程宅安顿下来,光舻和在迎便像脱缰野马似的在宅子里东转转、西跑跑,要不是夜色将至,二人恐怕还要跑上街去玩。
“瞧你二弟,这样疯得不成样子。”
程夫人站在亭子里,看着两个男孩在花园里疯跑的身影,对光舟长叹一声。
光舟正搂着一脸不乐意的明容教她写字,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弟弟们,笑着又低下头。
“弟弟在京中也没什么玩的机会,跟自家亲戚在一起,多玩会儿也没什么。”
“那大哥怎么不让我去找淑贞姐姐玩。”
明容嘟着嘴,不满道。
光舟抬手就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要找的是淑贞吗?你要找的分明是淑婉,上午才两个人一起掉泥塘里,三舅好不容易给你俩捞上来,这会儿又不长记性了?”
明容撇撇嘴,由着光舟抓着她手握笔,在纸上写了一列又一列的字。
光舟见她耷拉着小脸,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好声好气道:“行了,你且消停这几天,等小姨出阁了,这杭州不是紧你玩?”
明容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光舟无奈地笑了笑。
程夫人又陪了他俩一会儿便走了,程夫人走后,光舟停下手上的动作,把笔放到一旁,明容立刻知道他想干什么。
“那两女孩现在和我的丫鬟待在一起。”
明容看着光舟,先制人。
光舟也不惊讶,只点点头:“那日回苏州时,你与阿娘说,我还以为阿娘会大骂你一顿。”
“瞧哥哥说的。”明容笑道,“难道阿娘是什么母老虎不成?阿娘可是这世上最深明大义的女子,她都明白的。”
光舟一挑眉毛,深邃的眼眶里照进来一丝光线:“照你这么说,阿娘若是不同意,就不是深明大义了?”
明容“哼”的一声,抬手就一巴掌拍在光舟身上,力道之大,竟让光舟觉得有些吃痛。
“你少跟自家妹妹来这套。”明容嘟着小嘴,背过身去。
“好好好,圆圆,我跟你开玩笑呢。”
光舟一手揉着肩膀,一手掰过明容,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片刻,光舟按捺住笑意,正色道:“好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是什么时候,想要招揽……人的。”
他拉着明容面对面坐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小妹妹坐在一起,如此谈论公事。就好像潜意识里认为,和妹妹坐一起就该讲些吃喝玩乐,开心就好。
“嗯……”明容歪头想了想,“大梁王公贵族中,女子招揽门人者也不在少数,我原也是听个乐呵,并没想要如何,毕竟我从前还小,少我一份力,侯府也没什么影响……”
“圆圆现在大了?”光舟没忍住打断,被明容翻了一个白眼。
“我现在可是受封昭阳县主了,虽说是沾了你和阿爷的光,可好歹今时不同往日,不能说受之有愧就藏着掖着,不抓住机会好好利用那跟一般人也没什么区别。我想着,这些年阿爷也开始经营与朝政,我既然是徐家人,就也不能闲着。不过说到底……也是在扬州临时起意,还需慢慢钻研。”
光舟听完,轻轻叹了一声,摸了摸明容的脑袋:“我原想着,你能一辈子快快乐乐,这些事情不用去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小懒蛋也就罢了。”
明容掸开他的手,拖着调子,略带不满道:“知道大哥为我着想,可如此过一辈子和养猪又有什么区别,我明白,大哥是怕我一个女孩子家的白受牵连,可人各有志,我本不愿意同其他人一样绣花持家,她们爱她们的抱负,我爱我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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