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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他走了进来,十几个红香会弟兄连忙起身,拱手施礼:“见过二头领。”张梦阳也也连忙与他们拱手寒暄,请他们就坐,吩咐人赶紧沏上滚滚的酽茶上来,给诸位弟兄暖暖身子。
寒暄过后,张梦阳又跟大家说笑了几句,便问起他们今番又是晚间造访,因于何事。
莽钟离道:“二当家的,这些时日以来,金兵于关外调动频繁,对辽国的压迫日紧,燕京内外也颇不平静。大当家的担心你的安危,说你这里虽有城防军外围护卫,一旦生事,那些军卒并非自己人,只怕有些不牢靠。
因此上,大当家的派我们几个弟兄们来此护卫于你,临行前他曾交代说,一旦燕京城中有变,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二当家的与夫人救出城去。
我们弟兄今日申时就已经赶到了,在赵得胜大哥防守的迎春门处入的城。我们在后边的一条街上租了所房子,预备着白天睡大觉,入更之后便来二当家的这里值夜,院墙外围前后左右各三到四人,务要护得二当家的与夫人的周全。
来的弟兄们虽都是练家子,但在江湖上走动惯了,难免沾染会些鄙俗之气,白天来与二当家的相见,怕会惹眼,因此才趁着天黑过来告诉二当家的。”
张梦阳听他说明了来意,心下甚是感激,虽觉得如此小心未免多余,但总归是大哥方天和的一番心意,不忍推却,便容留他们在城里住了下来。
又问明了他们所租住的院落属于何人所有,于是让暖儿取出十两银子出来,命两个仆人过去交与房东,再将莽钟离他们已然交付的五两银子的租金自彼处拿回,又添上了一些还给他们,给他们在城中当做零花之用。
每当午夜过后,城防马步军司都会有人过来给防护张梦阳安全的军卒送来酒肉当夜宵食用,张梦阳也命军中给莽钟离等人另备一份送来,每天夜里用些酒肉解解寒气。
如此过了十几天,一切倒还显得平安,但任谁都知道在这平静的暗流之下,涌动着难以预测的危机,而这危机一旦卷将起来,那将会是把所有人吞没在其中的滔天巨浪。
又是两天过去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两天当中,萧太后无论是白天还是晚间,都未再召集有关文武大员到宫中保宁殿议事。
个别大臣们有事求见,也会被近侍局侍卫或者小黄门挡驾于外面,只说太后偶染小恙,暂不召见任何人。人人都感到奇怪,不知宫中内院到底生了何事。
张梦阳两天来虽也觉得奇怪,但由于有暖儿每日进宫陪侍太后,晚间准时回来,他自暖儿口中得知太后确实有些伤风,可是绝无大碍。一向勤政的萧太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委实让人难猜。
这一天夜晚,忽然有近侍局侍卫前来传旨,太后召城防马步军副都指挥张梦阳即刻进宫,面议大事。
张梦阳听说,大出意料之外,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衣冠,命家中仆人备马,然后在侍卫和一帮马步军健卒的攒簇之下,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来到了宫城里面,侍卫并未把他引到太后往常召集大臣议事的保宁殿或南侧的便殿,而是径直把他引到了内苑门前,再由当值的小黄门引着他来到了内苑里的的来仪阁。
这来仪阁建的甚是纤巧,屋中的摆设紧凑而不显繁琐,一架西施浣纱的锦绣屏风之后,楠木书案,绿古铜鼎,尤为小筑增添静雅之气。一股细细的甜香扑鼻而来,案上列着的妆镜、玉盘之物,又分明给这室中略添着些脂粉之情。
萧太后半闭着眼睛,斜歪在靠榻的引枕之上,粉额上覆着用药熏过的脸帕。见张梦阳进来,一双略显慵懒的美目开了一开,挥手将室中服侍的两个宫女并一个小黄门支了出去,并吩咐把门关上。
张梦阳来之前还以为被太后宣来此处议事的还会有其他大臣,哪知道她仅只召了自己一人来此,入身进来,将宫女太监尽皆逐出,还又命人把门关上。这令他油然想到了在玉女关守备府厢房中,与小郡主漆黑独处的一幕来。
他预感到,太后将有十分紧要的大事吩咐于他。
张梦阳赶紧跪在地上叩头,口中道:“臣张梦阳叩见太后!”
萧太后身子不动地靠在引枕上,将手略摆,命他起来说:“此间已无外人,这些虚礼就都省了吧。坐下说话。”
张梦阳知道太后唤他夜间来此,必定是有大事要交代,因此也顾不得客套,谢了坐之后,便在一侧的楠木鼓櫈上坐下。
萧太后说道:“护思与莺珠派你前来递信,本宫没有即刻回复与他们,想必你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是吗?”
张梦阳赶忙欠身答道:“太后说得哪里话来,不管是在卫王身边还是在太后驾前,都是为我大辽效力,全无彼此之分,微臣岂敢心怀怨望?”
萧太后冷笑道:“全无彼此之分,那是最好。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将你差遣回去,反把你留在这燕京城里耽搁了这许久时候?”
萧太后这一问,还真是问到了张梦阳的疑问之处。小郡主和卫王那么郑重其事地交办的事情,关乎到大辽国运生死存亡的事情,太后怎会如此地不放在心上?这个问题至始至终都在他心里存了个大大的问号。
“恕微臣愚昧,这些时日以来,也偶尔思及,虽不得其解,然不敢妄自揣测太后的圣意。”
萧太后打了个呵欠,将身子撑了一撑说道:“大定府、归化州、奉圣州等处落入金人之手以来,东西两个朝廷彼此对立,军情不通。护思但知咱东边朝廷地大粮多,看似一个足以用武之地。岂不知咱们既要面对金兵的逼迫,又要分兵抵拒南边宋人的袭扰。
这样的四围之地,又有强敌钳攻,非但不足以有为,就连防御起来也是捉襟见肘,漏洞百出。当辽西六路尽被金人夺去之时,我就知道大辽在东边的这屡国脉,是再也难以维系下去了。
先皇去后,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本想要对金人称臣,请求他们罢兵言和,却被他们的狗皇帝断然回绝,看样子,不把大辽的疆土统统吃到口中,他们是定然不肯罢休的了。
然后,我又想与宋人谈和,想要他们罢兵于南线,以便于我们将全部劲兵用于防范北边的金人来犯,可是在那天开寺里,本与童贯谈出了个大致的眉目来,不想又被方天和出来给搅了局。这既是气数使然,也是天意使然,既是大辽的命,也是本宫的命,又能怨得谁来?”
张梦阳道:“太后为大辽国祚的延续与中兴,可谓是日理万机,倾尽了心血,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那个不晓?退一万步讲,假设长生天果真不佑,我大辽社稷难以存续,这失国之责,也主要在那天祚昏君之处。
亡国之因是他所种,亡国之果却要天锡先皇与太后与他共同承担,不仅微臣为先皇与太后不平,就是满朝文武,所有大辽的黎民百姓,无不为先皇与太后深感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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