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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分数（第1页）

从医院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下午又去医院输了一次液，观察两个小时，医生确定没事后才批准我回家。

今日是小升初的考试，是我人生中第一件大事，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了。躺在床上，我的身体终于停止了疼痛，不曾想心里的创伤才刚刚开始，我喘着气，如同在黑暗中逃跑的野兽，希望光明早些出现却又害怕光明的出现。

我无数次幻想着如果不突肠胃炎，我的成绩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突肠胃炎，我该是多么光荣的毕业生，如果不突肠胃炎，重点中学不任我选？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是今日？为何不能早一日或迟一日？

这些问题在我内心重复又重复，我感觉我的前途一片黑暗，永远摸不到头，我害怕天明的到来，我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太阳永远不要升起，因为我不想知晓我的成绩，那是我的耻辱，我的悔恨，我的伤痛。

第二天，朝阳如常升起。我一脸颓废待在房间里，紧闭窗户房门，药物治好我身上的痛，却痊愈不了心里的伤。爷爷知道后过来看看我，说：“在哪里上学都是上学，小女你尽力就完事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

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我只想说为何我要听天由命，我努力了六年，却换来这个结果，我不甘心。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妈妈没有过来安慰我，只是任由我泄痛苦。也许她知道不管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的伤还是需要时间去平复。

如同沸腾油锅上的煎熬，我终于熬过了五天，揭榜那天，妈妈见我状态不好，陪我一起来到学校，我迟迟不敢走进校门口，更不敢靠近学校的公告栏，最害怕还是见到本班同学。

或许是心里在作祟，每看到一个同学，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有异样，有惊诧有疑惑有取笑有轻视有挑衅，我不敢上前去询问他们，他们看完自己的成绩后，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满面笑容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满脸悲戚，尽显百态。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后面传来风无意的声音：“长思，你考了多少分？”

这时灵夏从公告栏的人群里钻出来，见到我站在校门口，向我挥手高声喊：“长思，你考了179分。”

我和风无意同时愣住，他抢出两步跑到公告栏处用力拨开人群，我清晰看到他站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我们班级的成绩表，待他仔细看清公告上成绩表的分数，回头皱着眉望着我一脸不可思议。我知道灵夏说的是事实，只是我想再确定一下，从风无意的脸上我已经得到了准确答案。

我想我没有必要再进去一趟，扭头走了。

上一届镇中心录取分数线是182分，我平常的成绩不低于19o分，上镇中心是绰绰有余，如今的179分，虽说在全年级中算是上等水平，可对于我的正常水平来说，我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记得妈妈一路跟着我，一路上我都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已不知人来人往花开花谢为何物。

我长吁短叹了几日，终于有一日，妈妈手上拿着一本红色的本子走了进来，见我在一旁画画，几次欲言又止，只好假装立在旁边继续看我画画，我知道她也是伤心的，便停下手中的笔，对妈妈说：“妈，是不是通知书？”

她把通知书递过来，我接过却不急翻开，即使我知晓了答案，可我依然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我把通知书放在桌上，继续画画，摆在桌子上大红通知书好似在嘲笑我，我越觉得讽刺，一怒便扔下手中的笔，一把翻开那个本子，红底黑字的通知书上大大的写着“明格中学”，我即刻合上，不想停留多一秒在那四个大字上，甚至有种想撕碎的冲动，最后只能无奈的把它晾在角落，至此再没翻开过。

我和妈妈回到城里，姐姐下个学期上初三，这个暑假去上补习班，爸爸放暑假也回到城里，他拿着我的通知书坐在沙上看了许久许久。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他放在我身上的期望比姐姐高，因为自小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胜过姐姐许多。

自从放暑假，我没有出过门一步，我怕出门看到别人及别人的眼光，更怕别人问我考的怎么样。每日我就待在房间里画画，只有画画能给我带来片刻安宁。

爸爸见我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语重心长的说：“长思，一次考不好没关系，未来的路还很长，以后还有中考还有高考，不必钻这个牛角尖，尽力就好。”

如果他责怪我，也许我的心里好受些，他反而安慰我，更让我于心不安。一直以来，虽然是妈妈与我在一起生活，但我更依赖爸爸多一些，我觉得爸爸的文化比妈妈高，我更期待等到他的肯定。

他的失望便是我心底最内疚之处。

“对不起爸爸，让你失望了。”我泪流满面，怎么擦也停不下来。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说：“傻孩子，你从来没有让爸爸失望过，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我抱着爸爸放声大哭，把半个月来的委屈都泄出来。

年少时的伤痛来得快忘得也快，又过几日，我内心的伤已经结痂，我像往常一样出门找朋友玩，亲朋好友问我，我依旧大大方方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偶尔想起考试那日的事，心里总有个隔，擦不掉也磨不平。

“长思，长思~”曾经的好友慧瑶唤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答她，她脸上满是担忧，问：“长思，你没事吧？”

“没事。”我对她笑笑。

“长思，你越来越少话了，上了初中就会认识很多新同学，也许你的心情会好起来。”慧瑶说。

“但愿吧。”我苦笑。

“你决定上哪所中学？”慧瑶又问。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开始，就上村里的明格初中。”这是爸爸妈妈商量的结果，说是为了照顾爷爷的晚年，既然爸爸不能在爷爷身边尽孝，那只能由妈妈来代替他履行这个义务，我也就顺理成章上了明格中学。

“伯父伯母也真是的，托托关系在城里上个中学还是可以的。”慧瑶有些抱怨。

“哎，都是普通中学在哪都差不多。”我不想再为这个问题纠结，也许我是累了也许我是放弃了。

“我在市中心等你。”她挽着我的手臂，把我的头靠在她肩上，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市中心一直是我们的目标，里面也是初中高中合在一起，我们说好一起上市中心的。结果连镇中学也轮不到我，在城里这等分数也只能比普通中学好一些。

慧瑶考得也不差，虽然上不了市中心，还能上次于市中心的莲江中学，我的姐姐也在那所中学，还算称心如意。

我嗯了一声，算是达成共同目标。

年少时，我们立志得快，破灭得也快，当看清现实时，志向就不知去了何处。当我踏进明格中学那刻，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转眼间暑假过去，新学期开始，这是我有史以来最悲催的暑假，是我最不想放的一次假，也是最不期待的一次开学。

纵使再不愿意，时间也如常流逝，曾经的辉煌已经远去，新的生活已经来临。我忐忑不安过了一夜，次日便是开学日。

开学那日妈妈载我到学校门口，便返回去。

我立在校门口前面，抬头看上面写着明格中学四个黄色油漆大字，门口是两扇很大的铁门，铁门旁边有老师在门口指路，我跨进校大门，映入眼睑的是五层的教学楼，一层八间教室，教室前面载种一排不知名的树，树干很粗，叶子又圆又大，树有三层楼的高度，每颗树都有一成人的怀抱大。

未来得及细细观察这所学校，一阵喧嚣声吸引我的目光向那边移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争先恐后往公告栏那个地方挤，我也走过去看看是何物，奈何身高不给力，只好等他人散开再靠前查看。

原来那是新生班级分配表，六张纸整整齐齐被排列在公告栏上，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写着那个名字在那个班。

排列的顺序是从一班至六班，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是按考试分数来分班的，但人的惯性思维一般都是从头看到尾，我也不例外。

我从一班开始找，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自己的名字，不是因为我的名字有多特别，而是我的名字就在第一位，这一刻，在古凤小学长据榜的感觉一下子冲上来，我又找回昔日王者的信心，只是这里再也没有风无意也没有泽川振泰素景的名字，空留下一个楚长思。

我凝视“楚长思”许久，在那一刻，我真正接受了我在明格中学的命运。

“长思，你被分在哪个班？”不知什么时候灵夏跑过来，兴致冲冲的问。

我指了指我的名字，她顺着我的手指看，酸溜溜随口说：“真厉害，还是在第一。我在三班。”说完她就迈步离去，我也转身，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