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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歌闻言大惊,这申大嫂昨日被打到头破血流仍打算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今日怎会突然决定杀夫呢?
事情紧急,还未来得及下马车,苏安歌就慌忙带上白羽赶往京兆府。“你可有去申大嫂家探看,怎么会闹出人命呢?”
“我昨日是有跟去,申大嫂回去时他丈夫并不在家,我就回来了。今日等我再去时,院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只看见申大嫂被官兵带走了,我一打听才知道……”白羽有些自责懊悔,他若早些过去就好了,说不定不会出现这种惨剧。
苏安歌看出了白羽的情绪,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她的丈夫本就有罪。只是我昨天试探过申大嫂,她连报官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胆子杀夫呢?”
来到京兆府时,虽已过晌午,但天灰蒙蒙的不见阳光。府门口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这申嫂子平时看着羸弱不堪的,居然能把那酒鬼丈夫杀了?”
“哎呦,你不知道吧,昨日我去济世堂碰上她了。被打的满头都是血,可惨了。”
“这是受不住打,不想忍着了才动手杀了吧。要我说这么三天两头挨打,谁也受不住……”
“咚,”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公堂上那身着绣鹤官服、肃然危坐之人正是京兆府尹--孔顺。这位孔大人自诩是孔夫子后人,为人处世极为刻板,规行矩步。“肃静!堂下何人?”
一蛇头鼠眼的男子跪下来磕了个响头,指着一旁的申大嫂哭诉着,“大人,小人申砀,特请大人审查命案。我兄长申碌勤恳本分、做人恭谨,今日竟被这毒妇狠心所杀,求大人做主。”
孔顺看了一眼台下头凌乱、满身血污的女人,“你可认罪?”
申大嫂依旧是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地抬起头,“罪妇申刘氏愿意认罪伏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请大人降罪,今日就斩杀了我吧。”
“与本官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你的丈夫?”听得堂外一片抽气声,孔顺也有些惊讶,他做官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一丝辩解都没有的犯人。
申大嫂漠然地看着孔顺,语气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申碌整日饮酒作乐、嫖娼狎妓,一不顺心就对我动辄打骂。今日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将他杀了。”
孔顺听完并没有多少同情,他认为男人饮酒寻欢本就是常事,“妇道顺从,以夫为天,不妒,不怒。你身为人妇可做到?纵然有小伤小痛、心生不满,也不可做违抗律令杀夫之举。说吧,你是怎么杀的人?”
申大嫂磕了个头回答道:“申碌今日又要打我,我便搬起院里的石头,打在他头上了,人就这么死了。”
逮捕申大嫂的衙役,将一块有血的尖锐石头带到堂上,“大人,物证在此,申碌头上的伤口与这块石头的尖锐处一致。”
孔顺点点头,又将师爷写好的认罪文书看了一遍,“申刘氏,看在你行过自责、供认不讳的份上,本官可以给你个痛快,把这份文书签了吧:申刘氏善妒不仁,残忍杀夫,明日午时三刻问斩!”
“大人英明!”申砀等人跪地谢恩,似乎很是满意。他在意的是兄长家中所留下的钱财,虽已差不多都被申碌败光,但宅子和田地都还在的,侄子年纪小不足为惧,只要申大嫂一死,这些就都是他的了,单是京都的宅院能卖不少钱。
“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我娘没有杀人!”公堂上突然冲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看着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跪在申大嫂身旁抱住她,痛哭流涕的说。
看着来人,申大嫂麻木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无措的表情,激动地喊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去投靠你姨母吗?快走!”
一旁的衙役也将二人拉开,孔顺看着那张与申刘氏有些相似的脸,一想到孩子这般小的年纪就要失去爹娘,内心不免动了些恻隐,语气缓和了些:“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你娘的话,去寻其他的亲人吧。”
男孩挣脱开衙役,重重地对着孔顺磕了个头,“大人,我叫申云芩,是申碌和申刘氏之子。我爹真的不是我娘杀的,是我……”
“你个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出去!”申刘氏不顾公堂秩序,手上带着锁铐,恼怒地将申云芩往外推。
“肃静!”意识到申云芩可能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是一个重要的人证,孔顺敲击着惊堂木,让衙役控制住有些癫狂的申大嫂,“申云芩是吧,本官问你,你爹被杀时你可在场?”
申云芩虽然年龄小,但立刻擦干眼泪点了点头,整理好情绪,处变不惊地回答道:“大人您听我说,今日一早,我娘出去给人做针线活,我爹又在家饮酒。他喝光了就让我去给他买,但我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打碎了酒坛,看着我空手回去,他就对着我拳打脚踢,从屋里打到院子。我只是反抗着推搡了一下,他就摔倒了,后脑磕在了院里那颗大石头上,当场断了气……”
申大嫂绝望地瘫跪在一旁,对着孔顺苦苦哀求着,“大人,你不要听一个孩子的话,人是我杀的……”
孔顺二人眉头紧皱,目光直视着申云芩,“你说的话可属实?要知道若在公堂上撒谎,就算你是个孩子也要受罚的。”
申云芩掀开衣衫,露出紫青几乎无一处好地的皮肤,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大人,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锦绣坊的魏大娘,酒肆的郭掌柜,还有四周的街坊乡邻皆是见证,我爹死时我娘并不在家,是我打酒回去后他才死的。从我记事起,我爹就没有赚过一文钱,但凡喝了酒心情不悦,就殴打我和我娘,我娘每次都护着我。昨日他甚至拿菜刀砍到了我娘头上。倘若今日我没有失手杀死他,早晚有一天我们娘俩也会死在他手里。”
申大嫂听完儿子这番话泣不成声,气氛也感染了堂外原本来看热闹的人,纷纷为这对苦命的母子鸣不平。
“我就是他家后邻,天天都能听到申碌喝了酒骂骂咧咧打人的声音,有次我去劝架他差点儿连我都打。”
“申大嫂不容易啊,之前为了多赚些钱,在别人府上做好几份工,可辛苦了。”
“大人,这申碌就是罪有应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收了他……”
“肃静,”孔顺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若真如申云芩所言,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了自保而误杀,是可以无罪释放的。
但此时申砀一行人却闹了起来,“大人,一个孩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呢?物证都在这,那毒妇手上都是血,肯定是她指使我侄儿顶罪的。”
孔顺也有些犯了难,向来严守教条的他,第一次在亲情礼法之间摇摆不定,心中凌乱地拿不定主意。
“物证是吗?孔大人,我可以证明这申碌决不是申大嫂所杀!”苏安歌走出人群,她虽然语气平淡,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令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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