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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有那些外乡人来过他们家说要见他,他大约能猜到某些缘由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见他们,但是自从昨在五方亭那边跟那个姓楚的泥腿子有了真正的冲突开始,他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今留在家里。
衣食不愁的赵氏少年自小就不受镇上那四家富贵子弟的待见,街头巷尾见着了就免不了总要被嘲笑一番说他是个暴户的儿子。
当年被柳清辉跟朱禛两人带着人堵在清水街的街角,又好巧不巧让那个没爹没娘抱着一块石头路过的野孩子撞见的时候,彼时同样还是个孩子的赵继成就开始惦记一个问题。
为什么大家都是盐官镇的百姓却偏偏是他要被那伙人针对?明明那个姓楚的野种还不如他呢!
少年那个被传说成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暴户父亲名叫赵裕,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离开凉州去过外乡的人之一。
小镇上没有人知道二十多年前离开家乡的那个赵姓年轻人远行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离开了十多年之后再回来时已经瘸了一条腿,身边还跟着个痴痴傻傻的女人。
彼时已经三十多岁的赵裕在回乡之后不久就请了小镇上一群木工和泥瓦匠将赵家老宅重翻修,也就有了现在这座门口挂着“赵宅”二字也算气派的富户院落。
小镇百姓也是从这座院子上回过味来,原来这个爹娘早死之后就离家远走的赵家子弟离乡多年,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也确实是挣到了钱的,而且看样子也就只比那四家稍微差了一些,已经算是很有钱的人家了。
也是在赵家老宅重修之后不久,凋敝荒废多年的赵氏门中就添了一口丁,是个带把的大胖小子!自然是那个赵裕带回来痴傻的女人生的,也就是现在坐在赵宅门口的这个阴翳少年!
其实最让少年难过的不是那个“脱不了泥相”的说法,因为最恶毒的话大多是说他那个走路需要拄拐的瘸爹和吃饭还需要旁人操心的傻娘的。
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街头巷尾就有个让他很不顺心的顺口溜流传,“赵家门,爹瘸腿,娘是傻子饭靠喂,生了个儿子克父母,扫把星投胎暴户遭罪……”
你瞧瞧这个说法,根本没比那个姓楚的好多少!或者说他比姓楚的更惨,因为他从没见过柳清辉跟朱禛他们针对那个泥腿子!
小镇上与赵继成年岁伯仲的少年人不在少数,几乎人人都会这套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编出来的说辞!
赵氏少年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能靠自己出家门开始,后面的这十多年间,他几乎听遍了所有同龄人围着他肆无忌惮的嘲讽吟诵!
最开始是那几家富户的所谓小公子们带的头,比如柳清辉,再比如朱禛……后来就演变成了那些家门修得还没他家后院偏门气派的泥腿子狗崽子们也跟着一起念!
还会有人闲着没事从隔着一整座盐官镇的位置专门穿街过巷跑到他家门口来,就为了大声吆喝这么一段,彷佛欺负嘲讽一个吃的比他们好但日子可能不如他们舒心的同龄人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和炫耀的事情!
所以赵继成从不相信书上写的那句“人之初,性本善”。
在这个赵氏少年的记忆中,小镇上没有当着他的面用顺口溜嘲讽过他的同龄人寥寥无几,有印象的无外乎就是那个出了家门好像就只有去往乡塾那一条路的柳氏长女,还有那个住在小镇东口、吃一口饱饭都成问题、身世还不如他的野孩子。
……
今日的赵氏少年告假在家,吃过了午饭之后就出门来习惯性坐在门口的石狮子头顶上,看着街对面那户人家的屋顶上还没有来得及重泛绿的一簇荒草呆。
不多时,积雪巷街口那边走进来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身后跟着个高冠博带的清瘦老人,两人缓缓而行到了那一对石狮子不远处就停了下来。
来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坐得高高的呆少年,也不打扰。
好在赵氏少年郎也没让来人久等,微微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之后视线又转了回去,说话的内容也就仅仅两个字:“来了?”
这个简单两字的说话语气好似见了个多年未见的老熟人。
片刻之后,门口挂匾“赵宅”二字的庭院后宅内,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还有一个面色生阴翳的少年,两个同龄人在院中石桌边相对而坐。
那个与前者随行而来的高冠博带的瘦高老人与一个拄着拐有些跛脚的中年男子两人一起双双拢袖站在院子南墙边的回廊下,看着院子中心的一对少年,两两无言。
院中草木尚未芽,故而略显荒凉,西侧墙根上一排修剪直的白杨树光秃秃毫无绿意,三三两两的麻雀在其间树杈上来回跳跃,算是让这一座院子稍微有了些鲜活气。
身穿蓝色长衫的仙家少年公子看着坐在对面大约是生面色阴翳的赵氏少年,勾唇一笑,问道:“赵公子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那我就不多废话了,不知赵公子是否考虑好了与我相王府之间的这桩买卖?”
少年赵继成闻言并未直接回答,他凝眉思考了一瞬,又转过头看了眼那个站在院墙边廊檐下的跛脚男人,随后看着对面的蓝衣少年道:“九洲正北的兴和洲有个大名鼎鼎的相王府,这是下尽知的事情!虽然像我们这样的小方消息有些闭塞,但这几下来我多少也是知道了一些的,所以这桩买卖我并不排斥,至于能不能做成……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讲。”名为陈奭的相王府少年坐在石凳上微微后仰起上半身,搭在桌边的一只手掌心朝上缓缓抬起,示意赵继成但说无妨。
“你们相王府与我们西北礼官洲的茱萸山相比,哪家更厉害?”
问话的目的很刁钻,某些原因不言而喻。
蓝衣少年陈奭笑了笑,他转头朝着同样站在廊檐下的那个清瘦老人笑问道:“强不强的……晁老,你听过茱萸山吗?”
清瘦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陈奭转过头看着对面的赵继成,笑着耸了耸肩,还用多说吗?
赵继成见状淡淡笑了笑,他上身缓缓前倾,一双手臂趴在面前的石桌上,表情有些玩味,轻笑道:“那如果我说将来的某一,我要拆了他茱萸山的山门,刨断他那所谓仙家宗门的山根气运,到时说不准还是借着你们相王府的名号,也无所谓?”
廊檐下,清瘦老人依旧面无表情,反倒是那个跛脚的男子在听到自家儿子如此说话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当他准备抬脚往石桌边走去时,却被身旁的老人一把按住了肩膀,耳边也传来老人淡淡的说话声:“赵道友,有些事还是不要太多干涉年轻人的意愿,有时候恶念并不算是纯然的坏事!况且我猜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也不是今才第一次说,所谓子承父仇,百尺竿头,岂非好事?”
被老人挡住的中年汉子赵裕叹了口气,满头已经泛着花白的色和脸上纵横的褶皱让这个只有四十岁出头年纪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已经年过花甲。
他回头看了眼高瘦老人,只是那老人视线并未看他,而是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石桌边的两个少年。
跛脚汉子赵裕虽不太赞成老人的某些言语,但还是默默收回了迈出去半步的那只脚,也抬头看着院中,轻声道:“晁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老人表情不变,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兴和洲相王府的声名遍传下,但从来都是只请外姓客卿供奉却绝不收外姓弟子,这也是下共知的事情!今日之举似乎……请前辈指教!”
老人笑了笑,道:“你说的是不错,不过既然我相王府能在这甲子之期时来盐官镇做买卖,就说明了我们收你的儿子为府中弟子的事情定非是作假,所以赵先生不必担心我等的诚意。”
赵裕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人侧头瞥了眼中年汉子,意味深长道:“赵道友,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便交给年轻人自己去选吧!莫要插手太多,免得于人于己两不宜……”
院中石桌边,蓝衣少年陈奭饶有兴致看着对面的赵继成那一脸玩味又带着些阴森的表情,笑道:“这么说吧,早在来盐官镇之前,我们相王府对你赵继成还有赵家都是有过了解的,甚至我们对你赵氏的了解会比你自己都深刻!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反复求证!”
随后,他学着对面赵继成的动作也一样趴在那张石桌上,看着对面淡笑道:“我觉得你倒不如猜一猜,为什么来找你做买卖的会是号称“南北二陈”之一的“北陈”相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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