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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的习剑人，不过是把剑当作对敌杀人的工具，可那却是他的所爱、他的梦想、他的信仰，甚至就是他自己，他情愿与剑融为一体。他曾经以为这条路上一生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不论是在深井里走，还是在山腰上走，他的喜怒哀乐无人可说，也许他一生也到不了山巅，也许他一生都犹如目盲看不到天光，他也无怨无悔。可是当他第一次见到叶孤城的时候，他知道苍天终究没有薄待他，原来早已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前面半步的地方，走着与自己相同的路，先斩开荆棘，先现歧路。

  一旦错失，不可再得。

  最后还是在场四名大内高手之中性格最沉稳的魏子云打了圆场。

  魏子云道：“你要知道，他犯的是谋反的重罪，你若是与他联手，便与他同罪，到时候不光是性命不保，亲族也要受牵连。这一战再大也大不过王法去，你本是清白无辜之人，又是少年成名的武林名家，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

  月开始西沉，离人更近，青光照在西门吹雪苍白冷峻的脸上。西门吹雪面如寒霜，冷冷道：“我再说一次，我但求一战。”

  这深秋寒夜，魏子云鼻尖不禁冒汗，再叹道：“这是死罪！而且牵连——”

  西门吹雪极快地回道：“生死荣辱，我都已不放在心上。”

  举世毁之而不加沮，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仅此一事，西门吹雪几乎已是然物外。

  屠方都要顿足了：“他也不过是个人，哪里就值得你这样了！”

  值么？

  西门吹雪看向叶孤城，后者微微偏开了脸。

  ☆、四、风涛动地海山秋2

  好在还有6小凤。

  经过6小凤的斡旋，魏子云同意了这一战。

  若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双剑联手对付这里的禁卫，6小凤到时候会帮谁不问可知，魏子云就算拿住钦犯，己方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今晚的安保已经是出了篓子，万一拿不住钦犯，对皇帝无法交代，对江湖又得罪了天下英雄，一旦丢了饭碗，武林也无法容身，岂不是糟糕透顶。

  反过来，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战之后，武林一方战力必损，对他们捉拿钦犯有利无害，而6小凤再找不到由头与他们为难。

  既然如此，送佛送到西。魏子云不但同意了这一战，还让他们回到了紫禁之巅。

  这一战实不在叶孤城的计划之内，西门吹雪非要决战，他也无可无不可——他心内潦草，都没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他只垂着眼睛说，请。

  西门吹雪直视着他。西门吹雪看到了他的脸，他的手，却不能看到他的心。

  西门吹雪从来就不认为他和东南王府是一伙的，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做谁的同谋。

  西门吹雪还记得少年时第一次见到的白云城主，清贵，缄默，有仙人之姿，仿佛任何尘世的纷扰都不会沾染他雪白的衣角。他并不比他大许多，但已有了相当的江湖地位和名声。

  如今叶孤城站在危檐的边缘，孤零零的，像投在地上的月光一样苍白，像出鞘的剑锋一样单薄，这样看起来也很是伶仃。这么个人，一个人，一把剑，没有亲，没有友，从遥远的南海千里万里北上人生地不熟的中原，潜入宫禁，做出这样的惊天大案，却又在事败之后举目皆敌。他究竟为什么，他又在想什么，他真的想凭一己之力逼宫弑君么？

  西门吹雪尚未说出话来，叶孤城又说了一次：“请。”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道：“我可以等。”

  叶孤城抬眸：“等什么？”

  西门吹雪道：“等你的心静。”

  叶孤城和6小凤对证了一切，张英风、公孙大娘、龟孙大爷、泥人张、春华楼的鲜花……6小凤脸上的忧虑仍旧抹不去。

  6小凤道：“其实，我虽然想到了你，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做这种事。”

  叶孤城道：“我只做应该做的事情。”

  6小凤道：“不能说？”

  叶孤城摇摇头：“并非不能，只是此时说也无益，徒增烦恼。”

  6小凤想了想，道：“你们……虽说这一战无可避免，可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希望看到这一战。”

  叶孤城道：“你担心西门吹雪？”

  6小凤点点头，又道：“我也担心你。”

  叶孤城看着他。

  6小凤道：“毕竟，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叶孤城道：“可是，我已必死无疑。”

  6小凤道：“所以——”

  叶孤城笑了一笑，道：“我明白。”

  6小凤怕他误会，急道：“我不是——”

  叶孤城的笑意更清晰了一些，他拍了拍6小凤的肩膀，道：“我去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处境，这样的紧张，连6小凤自己的手都是冰冷的，可他现叶孤城的手竟然是暖的。

  这次叶孤城坦然地看着西门吹雪。

  他知道魏子云他们和宫廷禁卫们不会期望他这个钦犯赢，而6小凤的朋友们都在盼着西门吹雪赢，就连6小凤——他虽然同时担心着他们，但若是他二人之间要决一生死的话，6小凤还是希望西门吹雪能活下来。眼前唯一希望他活着的人，大概只有西门吹雪了，可西门吹雪却是要杀他的人。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吊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