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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rious（第1页）

“木兰小姐，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埃德蒙整理一下领带，在林夜对面坐下，目光里是满满的审视。“长发诺克斯？和爱德华？”

“那……是一个意外。”林夜尴尬地挠挠脸。“格雷让我跟爱德华谈谈。然后我……不，蕾妮，对，蕾妮就出主意让我戴一顶假发。”

“我们暂时假设真的是化妆师出的主意。”埃德蒙面无表情。“然后呢？你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林夜讪笑一声。“那……是为了拍出更好的电影？”

“我从不怀疑你在戏剧艺术方面的天分，诺克斯。不然我是不会看中你的。”埃德蒙语气非常严肃。“问题是，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见林夜露出茫然的神色，埃德蒙继续说：“在你看来，你的间性身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夜指尖来回摩挲着脸颊。“间性……就是间性？”

“现代人的性别观念的确比三十年前开放了不少，我想正是这点让你放松了警惕。”埃德蒙语气严厉。“另外，你小时候以男性身份生活，没有遇到多少直接因为间性而歧视你的人。”

“但是，现代观念的确是更加开放了啊。连三十年前的好莱坞都有那么多人出柜。”林夜争辩道。“跨性别就有艾伦·佩吉，MJ罗德里格斯，沃卓斯基姐妹……同性恋就更多了。”

“诺克斯，首先你要明白，同性恋和跨性别是不同的。同性恋在好莱坞简直是横着走，你可以当同性恋，睡同性恋，演同性恋，你他妈的想干什么都行。同性恋群体甚至拉帮结派，势力大的很。”

“但是跨性别要弱势得多。你知道好莱坞最可笑的地方是什么吗？你可以演跨性别，非常好，你可以横扫各种奖项与提名，因为你是为了艺术。但你最好不要真的是个跨性别。哦哦，那会非常难看。”

“事实上，但凡能出现在观众眼前的跨性别，外表上必须具有足够的说服力。让观众忘记这个事实。”埃德蒙提醒道。“例如沃卓斯基姐妹是导演，不会出现在银幕上。艾伦佩吉的事业也的确在出柜后遭到了重大打击。他的外表说服力不够。”

埃德蒙的浓眉微微蹙起。

“诺克斯，我认为人们最终会接受你，也是因为你足够漂亮，外表的说服力够强，所以你可以成为特例。换成任何一个不够美丽的间性人，我永远都不会将他带来好莱坞——那将是对他最残酷的折磨。”

“既然你觉得我OK，那你到底在说什么？”林夜疑惑道。

埃德蒙叹了一口气。

“我有过一个跨性别朋友。生理性别男，心理性别女。她的演技很好，可是她出柜了——胆大包天地将跨性别身份写在了自己的SAG档案上，因为她不想再接各种男性角色了。”

“你猜怎么着？人们觉得她很酷！可惜，从那以后，当人们提起她时，就只能想起她是一个跨性别。她永远成了一个‘跨性别’演员，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演员。”

“从那以后，她不仅接不到女角色，连男角色也接不到了，她只能接到跨性别角色——好莱坞有那么多男人和女人，我们为什么要找你来演顺性别？然而另一方面，好莱坞一年又能提供多少跨性别角色，其中不是单纯作为LGBT噱头的又有多少？”

“她悲惨地被‘跨性别’定义了。是的，人们觉得她很酷。但男角色不会找她，因为她的心理不够男人。女角色也不会找她，因为她的外表不够女人。”

“跨性别是一个非常浓烈的标签，它意味着很多，非常有存在感。间性甚至还要更强烈，因为它直接关乎于实在的肉体。”

“标签意味着一种凝视。它不一定会招来恶意，但它会定义你。当你贴上这个标签时，你就进入了它象征的秩序，你的一言一行一呼一吸都被它规训。你剩余的自我被它锋利的棱角阉割掉，从此你就是标签本身。”

如果不是林夜足够聪明，足够早熟，埃德蒙根本不可能跟他耐心解释——这些不是一个19岁且没上过高中的孩子能理解的。

“我理解。”林夜低下头。“语言的力量是强大的。思维秩序和语言秩序是等价的，因为人的思考需要借助语言。”

“跨性别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成为‘男人’或‘女人’。因为‘跨性别’这个词已经存在了。当你贴上这个标签时，就会被‘跨性别’本身的意义所束缚，无法挣脱。”

“又如同新闻里的司机。新闻里会管男司机叫‘司机’，管女司机叫‘女司机’。因为‘女’是标签，而‘男’不是。这也是女性主义的核心困境——女性运动必须强调‘女’之标签，可它的终极目的是‘女’之标签的消解。”

“正是如此。”埃德蒙欣然颔首。他知道林夜已经完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