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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和阿晟、韩厚朴一起,乘车先去了国子监。到了国子监,阿晟下车到附近办事,韩厚朴则独自一人进去求见詹祭酒。韩厚朴再次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脸迷惘的云仰,“方才家里有人过来把阿攸接走了,韩伯伯又来接我,到底怎么了?”等上了车,看到云倾也在,“咦”了一声,“阿稚你来了?”云倾来不及跟他寒暄,忙问道:“哥哥,方才真的有人把云攸接走了?”云仰点头,“是啊。”云倾不由的冷笑。
云仰更迷糊,“妹妹,到底生了什么事?”云倾稳稳心神,握住云仰的手,小声和他说着什么。云仰一开始是惊讶、不敢相信,之后却生起气,眸光冷冷。
这也太欺负人了!云湍冒冒失失御前请命,为什么要无辜的云三爷代他承受这个后果!云湍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只管由着任子横冲直撞,惹出祸事来就要往别人身上推,让别人代他受过,这是男人大丈夫所为么?
韩厚朴叹息,“伯伯从前还以为靖平侯府算是世上最糟糕的家了,没想到越客贤弟也是……唉,我和他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想到自己的身世,云三爷的身世,黯然神伤。云三爷是父母去世的早,被叔父叔母养大,这便欠下了云尚书、王夫人的人情,不知哪年哪月才还的清。而韩厚朴生母身份卑微,生下他不久便撒手人寰,靖平侯只管生不管养,韩厚朴有爹也和没爹一样。韩厚朴和云越客身世俱是可怜,说他俩是难兄难弟,一点儿错没有。
云仰心急,“韩伯伯,妹妹,咱们快回家啊。万一爹爹已经回家了,心一软答应了下来,那可如何是好?”云倾向外张望,“咱们等等阿晟。”云仰一怔,“阿晟是谁?”云倾道:“便是韩伯伯救的那名少年。”云仰回想了下,才想到是谁,“是那个受了伤的少年么?他怎地也跟来了?”
前方小路上跑过来一个人。
云仰忙掀开车帘往外看,“是孟六郎。”原来是他的同窗孟川柏来了。
云倾是见过孟川柏的,这时心思一动,“孟六郎的父亲任司谏之职,掌道德教导,掌讽谕规谏,凡朝廷阙失,大事廷诤,小事论奏,似乎能用得着……”
云仰忙跳下车,“六郎。”孟川柏一溜小跑过来的,白净的脸通红,额头有汗水,“你走的匆忙,我见你荷包还在书篮里放着,不知有用没用,便给你送过来了。”将一个蓝色荷包递给云仰,云仰过意不去,“方才一时着急忘了。六郎,多谢你。”
两人正在说话,车帘一掀,从车里探出一张雪团儿似的小脸蛋。
“云妹妹。”孟川柏再次看到云倾,很高兴,“我表妹说她很喜欢你呢,姨母也夸奖了你。”
孟川柏说的还真不是客气话,赵可宁确实对云倾有几分喜欢,而一向很少夸奖人的卫王妃也说过“云家小姑娘蛮有志气,不爱攀高枝。”其实卫王妃还说过云倾小小年纪,却有些迂腐,但是这些话孟川柏有意无意的给忽略了。
本以为云倾会很高兴,还像上次一样笑得像朵小花,谁知云倾稚嫩的面容上竟有忧色,“嗯,这真是很好很好的事,不过我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啦。”孟川柏好奇,“为什么?”云倾道:“我四叔在御前自告奋勇要出使高丽,我叔祖母和四婶婶不愿意,在家里哭闹,要让我父亲代替他呢。唉,这事当真令人左右为难,叔祖母不愿让她的儿子远离京城,我也离不开我的父亲呀。”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有这等事!”孟川柏吃惊。
后面传来一声清啸。
云倾探头看了看,见阿晟在一棵千年古槐树下静静站着。古槐树足足有十几米高,枝叶茂密,顶如华盖,苍劲坚毅,生机无限,古槐树下的阿晟身姿挺秀,如青松,如碧竹,如藏在鞘中的宝剑,遗世独立,孤傲清高。
云倾招手让云仰上车,“我和哥哥要赶紧回家啦,不许我爹爹离开家,离开我们。孟六哥,回见。”云仰匆匆和孟川柏拱手告别,跳上车,车子缓缓驶动。
孟川柏呆了片刻,转身跑走了。
车子经过古槐树下,阿晟一跃上车,简洁明了的道:“都安排好了。韩伯伯,你们现在去西堂大街泰明楼,正好赶上为云三爷裹伤……”
“什么?你要让我爹爹受伤?”云倾大怒。
她话音才落,阿晟已不在他的座位上了。
“是鸡血。”他声音中隐隐含笑,透过车帘传进来。
云倾这才高兴了一些。
云仰目瞪口呆,“这位不知名的小哥身法好快……”
“他有名字的。”云倾告诉他,“他姓晟,便叫他阿晟好了。”
云倾敲敲车箱壁,吩咐车夫,“陈叔,快去西堂大街。”车夫陈实答应一声,把车子赶得飞快,冲位于西堂大街的泰明楼去了。
泰明楼是座高档茶楼,中间有大厅,文人学士若要办聚会这里常常是选之地。今天的泰明楼就很热闹,刚刚在御前自告奋勇自讨苦差的云湍被一拨同仁半推半拉的来了这里,说是要替他祝贺,云湍这个人是个爱出风头的,围观的人越多他越精神,夸夸其谈,慷慨激昂,激动得脸都红了。
云大爷拉着云三爷,又气又急的赶来了,“这个老四,怎地如此沉不住气?他娇生惯养的,高丽山高路远,他如何去得?”云三爷安慰他道:“大哥莫急。等见了四弟,慢慢问他便是,或许其中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云大爷跺脚,“唉,这个老四,他这是想把爹和娘急死么?爹和娘若知道了,定是魂飞魄散!我恨不得能替他去啊,若不是我在兵部,另有差使,真想上书求替……”云三爷不住口的安慰,“大哥莫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云大爷哪里肯听他的?越来越急,额头亮晶晶的全是汗珠。
云大爷不住口说的自己想替弟弟,说的云三爷都动心了。
云三爷和云湍同在翰林院,他若要求代替弟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云三爷几乎就想要开口了,云大爷叹道:“去高丽必走海路,大海茫茫,老四打小便晕船。唉,做大哥的真想替他啊。”云三爷想到云倾孩子气的嘱咐,稚嫩的小脸,心中一凛,“我答应过阿稚不去海上的……”犹豫起来,心思怔忡,便没接云大爷的话。
云大爷未免有些焦燥。
他和云仪真是父女,父女二人听到坏消息后反应是一样的:找替罪羊,找云三爷,找这个被云尚书和王夫人抚养长大的人,让他把打小便欠下的人情债给还了。
见云三爷不上道,云大爷心中抱怨,“老三恁地不自觉。没有我爹娘养大他,他哪有今日?竟不知道替我爹娘分忧么?不行,不能放过老三。云家只有五兄弟,老二死的早,老五是白身,我倒是想替四弟,但我是云家长子、爹娘最重要的儿子,算来算去,眼下用得上的唯有老三,再无旁人。云家养大了他,现在用得着他了,休想逃避。”
“咱们快把老三带回家,细细问他。”云大爷急急的道。
他既然说不动云三爷,那便只有把云三爷、云湍一起带回锦绣里云府,让云尚书和王夫人亲自出马了-----以云尚书的脾气禀性,恐怕他开不了这个口,但是有王夫人也就足够了。云大爷迅的盘算了一下,觉得云三爷虽然不上道,但也不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之人,到时候王夫人哭诉一番,声泪俱下,云三爷会良心现的。
“甚好。”云三爷欣然同意。
两人一起进了泰明楼。
他二人进去后不久,云倾、云仰和韩厚朴一行人也到了。
泰明楼一楼中间是大厅,二楼有厅也有包间,不管是厅还是包间,从二楼往下看都能把大厅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云湍站在台上正说到高兴处,神情激昂,滔滔不绝,云大爷咬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四,他倒神气上了!”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真是恨到了极处,心里狠狠的骂道:“老四啊老四,单是御前毛遂自荐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已经让人觉得难以转圜,你还要当众大吹大擂,肆意宣扬,让父母兄长如何替你善后!你当高丽是好去的?前年出使高丽的使臣便中途死了,你难道不知道么?!”
云大爷拉着云三爷快步上前,“四弟。”云湍红光满面的拱手,“大哥,三哥。”云大爷再恨云湍也不能当众骂他,和云湍略寒暄了两句,便想带云湍走,“四弟,母亲在家里等你,有话要说,快跟为兄回家。”云湍别的好处没有,倒还孝顺王夫人,听到云大爷这么说,忙道:“是,大哥。”
云大爷很是欣慰。老四,你别在这儿瞎起哄了,赶紧跟我回家吧。等回到家,咱们一家人同心协力、和衷共济,非劝得老三同意替你不可。唉,这回有惊无险,只是坑了老三,你以后可长点儿心吧,别再给云家添麻烦了!
“四弟,快走。”云大爷平时是个很圆滑世故的人,但是现在都来不及跟在场的官员们一一寒暄、套近乎,做了个罗圈揖,口中道着失陪,便拉了云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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