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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枝只得眨了眨眼,“唔”了声,看起来很为她发愁。
“阿枝。”温禾安凝着摇曳的烛火,最终喊了她一声,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欲言又止,声线凝重:“你有李逾的消息吗。”
大概是因为真的许久没有接触了,乍然一听这个名字,凌枝都静了静,认真回想后摇头,纳闷地问:“他?他不是一直在九洞十窟吗。”
凌枝常年待在渊泽之地,每年出关的天数屈指可数,见过的人也不多,寥寥无几l几l次接触外界,还总是遇见十分不好的事,一下就败坏了心情。
即使如此,在她接触过的兄妹中,温禾安和李逾也绝对是叫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对。
他们难得见一次面,见一次吵一次,吵得越来越厉害。
说实话,凌枝还是第一次看见能把温禾安逼到脸颊胀红,深深呼吸这种程度上的人,他们吵得凶,但总又给人一种,即便如此,他们也仍是这世间最希望彼此好,越来越好的兄妹的错觉。
虽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温禾安问这话前,其实能猜到是这个结果,她捧着脸颊,惆怅地叹息一声:“九洞十窟现在局势乱了。”
凌枝嗯了声,大有一种哪里哪里乱,只要溺海不乱,都跟我关系不大的架势。
温禾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在眨眼间,她就已经若无其事地收整好担忧,问凌枝还能不能找来第一个阴官,他们要兵分两道,一道目的在无归,一道在双鱼阵。
“那不成。”
凌枝觉得很没有那个必要:“喊那么多阴官有什么用,在溺海潜行,靠的又不是人数。你放
心好了,若真是帝主的意思,就算要大家下无归,也不会拖延太长时间,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久了,怕你们生变故,也怕里面的东西趁势作乱出岔子。”
溺海里,可是昔日帝主耗尽生命才拖死的东西,他是绝不可能让后人因天授旨而进去将无归城掀得乱七八糟的。
凌枝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并觉得陆屿然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举起三根手指在温禾安面前晃了晃,说:“最多三天,让你们看完了无归是什么样,或者直接将东西给你们就结束了。所以你们最好商量好时间,什么时候去摸索无归,又什么时候去找双鱼阵。”
温禾安思忖了会,用竹签拨了拨灯芯,看火花连着跳跃两下,说:“那只能先去无归了。”
睡觉之前,凌枝拿被子蒙住脑袋,煞有其事地冲她嘱咐了句:“我觉得,不然你离陆屿然远些吧,你看他今天,阴晴不定,可能是……”
可能是今年除夕被那些东西反噬得格外狠,被逼得神智有点不正常了。
代入想一想,也能理解。
这么多年,每到除夕,别家笙歌载舞,阖家团圆喜乐,人间爆竹千道响,万道响。唯有他一个,面对荒寮连绵的妖骸山脉,抽尽了浑身血液,第八感一压再压,进山的时候好好的,出山的时候只留着一口气,所做一切皆无人知晓。
别人还觉得是天大的好事。
如此年复一年。
她就说,怎么好像他每年都还是那种从容自若,清凛如雪,丁点烟火气不沾的模样——他早该不正常了。
凌枝感同身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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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温禾安起得极早,溺海神秘莫测,她终究担心自己脸上的定时炸弹会暴露,于是在灵戒里翻了许久,翻出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面具。面具从鼻脊轮廓朝下,覆盖大半张脸,薄若蝉翼,线条流畅,一吸附上脸,就如衔接了暗扣似的,发出“咔嚓”的清脆响声。
月流,桑榆和暮雀都在院外蹲着,早早待命。
凌枝是最后一个起的,温禾安在收到四方镜上商淮的消息,说他们那边都准备好了之后,走到雕花窗棂前,慢腾腾掀开了凌枝蒙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凌枝极少得到这样无礼的待遇,她睁开眼,还有点不清醒,憋着气,皱着眉,看上去不太好招惹,等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了人,又把气憋回去,爬起来洗漱。
半刻钟后,她被自己蝎尾辫的收尾绊住了,温禾安走过来给她缠上七彩绸缎,打了个漂亮的结,走动时像蝴蝶的两片翅膀,纤纤欲飞。凌枝很是喜欢,抚了抚自己乌黑如绸的辫子,看了看温禾安,妥协得很快:“不然这样,双煞果你毁一半,我带一半回去。”
她振振有词:“榜上也没说要完整的双煞果。”
温禾安听得好笑,她道:“待看过双煞果之后再说吧,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做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期间,商淮飞快给他们介绍了情况,看向凌枝时,无奈被敬佩之意取代:“天都
昨晚下溺海的阴官都没回来,听说命灯灭了,看来是全折里面了。”()
凌枝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阴官家秘笈第一条,晚上溺海比白天危险数倍,珍惜生命的,不要在夜里下海。秘笈第一条,归墟分支比主支更为动荡,轻易不要下去。你看,想死的就是这样,说再多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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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烦:“这次本家招人,又要多添几l个名额。”
商淮的脊背无声无息间挺得笔直,眼眸微亮,他抓住机会,勇敢地毛遂自荐:“大执事觉得我如何?我修习摆渡之法也有些年头了,态度端正,进了本家的门,绝对听从本家的指示。”
凌枝好奇地瞅了瞅他,没成想他是认真的,随意问:“匿气修得如何?第几l层了?”
商淮讪讪地顿住,嗫嚅着,好半晌,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凌枝小脸拉下来,似笑非笑,很有种“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意思,一甩辫子,留给他辨尾两片五彩的蝴蝶翅膀。
他们走在前面,温禾安慢慢掉队,和陆屿然一样缀在队伍的尾巴后面。
他手里捏着四方镜,轻裘缓带,指节在晨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冷色,拨弄着镜面,不知在做怎样的布署,温禾安跟他说清楚情况:“……我只带了三个人,你这边有商淮,幕一,宿澄,余念,苏幕,罗青山要跟着一起吗?”
“跟。”陆屿然早做好了决定:“带个医师,真遇到了什么情况,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完,他将四方镜摁下,视线在温禾安脸上的银色半截面具上凝住。现在不是十几l日前,温禾安的身份早已人尽皆知,且,这半面面具能遮得了什么,她那双眼睛睁圆,或是弯起来,如浸春水,如此明显,谁能认不出来。
那么,她在欲盖弥彰地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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