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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来什么,也不须明讲。空气里漂浮着陈旧的、乃至朽坏一般的味道。
认命的味道。
秦束轻轻地&1dquo;嗯”了一声。
阿援道:&1dquo;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去找&he11ip;&he11ip;”
&1dquo;找谁?”秦束微微重了话音。
阿援不敢再说了。
秦束闭上眼。
她想起上月大宴结束之后,秦赐来向她道别的场景。
他如今已贵为四镇大将之一,不再是她秦家的奴仆了。但是他站在廊下院中等待她出来见自己,明明甲衣挺括,身形高大,飞雪濛濛扑上他宽阔的双肩,那模样却依然如一个最卑微的下仆,在等待着主人或有或无的垂怜。
她有时希望他能更自信一些、更骄傲一些,但有时又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对着自己,永远都不要变。
&1dquo;末将&he11ip;&he11ip;末将告辞了。”他道。
她微微扬着下巴,点点头,一个充满戒备的姿态。
他们谁也没有谈起昨夜。也许心中还有眷恋的,但到底是被按抑住,于是在这微雪将歇的清晨,他们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上几句。
即使她一夜都没有睡成,即使他在门外等了她两个时辰。
但有些话,若终归不可说,便到底不必说了。
妆成之后,秦束扶着镜台站起,由着阿援给自己试穿衣。到底还是阿摇憋不住,开了口:&1dquo;您费心养着那人那么久,好容易他出息了,可不就得派上用场才行?今日官家不召君侯,不召其他秦家人,只召您一个,您就不害怕?”
秦束道:&1dquo;往后我入了宫,难道还有其他秦家人陪着我?世上的路,原都是一个人走的。”
阿摇哑了。
小娘子平素虽不爱争吵,但其实口舌最是犀利,她根本辩不过,但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待将秦束送上了马车,东宫的使女接了手,她和阿援两个只能站在春寒料峭的路边朝那远去的马车挥手。
&1dquo;阿摇。”阿援忽然道。
&1dquo;啊?”阿摇还正恼着,回头看她,又不管不顾地说起来,&1dquo;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当初那胡儿在军营里,小娘子还天天盼着他写信来呢!”
&1dquo;我看今日不妙。”阿援却好像没听见她的抱怨,&1dquo;你快去镇北将军府上,让小秦将军想想办法。”
阿摇一怔,&1dquo;可是、可是小娘子不是明说了&he11ip;&he11ip;”
&1dquo;小娘子那是气话,不可当真的。”阿援的眼中透出些忧虑,&1dquo;同样是下人,你看她何时对我们这样过?小秦将军这回若不帮忙,那就是狼心狗肺。”
***
马车从正南门入,粼粼驶过平坦甬道,最后在太极殿前停下。老宦官王全已经等候在甬道旁,扶着秦束下了车,秦束抬起头,见百级白玉墀之上,太极殿巍峨耸立,背后是飞云翻卷之下的重楼飞,屋脊上一条金龙昂挺胸,爪中紧握着金珠,被喷薄的日光一照,几乎令人眩晕。
夏冰也从殿中迎了出来,笑道:&1dquo;秦小娘子到了,官家已候您多时了。”
官家躺在宽阔华丽的大床上,瘦弱得不成人形的身躯深陷在柔软的丝缎之中,身边围拢着人,一侧是温皇后和皇太子,另一侧是小杨贵人。
太子在温皇后的怀抱中,一身锦缎华服,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珠仿佛被吸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父亲瞧。
&1dquo;来了来了。”王全笑着通报,&1dquo;秦小娘子来了,陛下。”
萧镜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温皇后忙招手让秦束靠近来。
太子萧霂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好像不感兴一般回过头去。
这也是秦束第一次离太子这么近。她在御床边跪直了身子,手心在袖中攥紧了,低低地道:&1dquo;臣女,向陛下、殿下、娘娘请安。陛下&he11ip;&he11ip;”
她的问候尚未说完,萧镜已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天子的手,瘦骨嶙峋,但却似乎有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她挣不脱,抑或是不敢挣脱,便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霂肉乎乎的小手之上,慢慢地,包覆住了。
&1dquo;太子年幼,”萧镜一个字、一个字,极艰难地出嘶哑的声音,&1dquo;委屈你了。”
空气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噬人的口。
秦束没有料到官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这一切会更平静、更坦然、更冷漠,可是&1dquo;委屈你了”,这四个字,却饱含着老人的同情,如海水般,柔软又广袤的同情,几乎要让她溺毙。
她用了最大力气来控制住自己的神色,铁石心肠的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九五之尊的策略,却竟然还是会被这个老人说出的四个字而逗引得想哭。
啊——哭,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低下头,一手仍牵着萧霂的手,一手撑着地,郑重地叩,&1dquo;臣女,谢陛下隆恩。”
萧镜凝望着她,眼神里是一片渺茫无边际的空虚。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想嘱咐秦束的,但却因气力不支说不出口,于是便只是定定地望着,目光像是穿过秦束,而看见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遥远时光暗香疏影的彼端,朝他毫无芥蒂地嫣然一笑。
因为她离开得太早,所以记忆反而留住了她最年轻最美丽的模样,相形之下,衰老枯弱的萧镜,几乎要抬袖遮住自己的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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