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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芙阁在彭百里名下,阁中美人众多,又经师傅调教过,琴棋书画各有千秋。因阁内花销昂贵,曾有一夜千金的传说,故而登门的大都是京中达官显贵,便是商户,也都是出手阔绰的不凡之辈。
傅英辞丢给龟公几粒碎银子,那人腰愈发弯了三分,笑盈盈走在右侧,抬手往上指引:“世子爷,奴怎么都没想到您能亲临妙芙阁。”
“那种事别人也替代不了,总得亲力亲为。”傅英辞瞟他一眼,面色如常地走到二楼长廊处,往下瞟了眼。
身着薄软纱衣的胡姬赤着脚,飞快地随着鼓点旋转身体,引来好些人围观驻足。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穿插入舞池当中,戴着冠,甩掉靴履跟上鼓点舞动身躯。瘦挑的还好,像快把自己抽裂的斑竹,那几个又肥又老,一脸猥琐相的便属实难看了些,袍衫散乱,油腻的爪子不时摸向胡姬,引得一阵乱颤后,竟自觉美不胜收哈哈大笑,方不知落在旁人眼里,他们更像是翻滚的肥肉团子。
傅英辞看的恶心,睨了眼便往雅间方向走去。
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顿住脚步眸光落在身后雅间门上,门从内掩着,听不到里头动静,只有半扇楹窗开了一角,那气味拱入鼻间,像轻柔的羽毛扫在心头,他打了个颤,古怪的热意从小腹处涌来。
龟公见状,笑着解释:“二楼南边雅间都是贵客,您今日来的巧,就剩一间了。世子爷,您随我来。”言外之意,是不想让傅英辞打扰客人。
阁内的浓郁香气很快遮住那抹清甜,傅英辞想着方才扭动的肥硕身体,问:“祠部司胡大人常来扭?”
龟公脸上一僵,很快陪着笑道:“世子爷,咱们妙芙阁是在衙门上过籍的正经生意,官员们镇日为朝事操劳为百姓奔波,偶尔过来放松放松也是能理解的,您说对吧?胡大人不常来,这个月第一次,巧了吧,就被您撞见了。”
他抹了把汗,心道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伺候不顺心了回去大笔一挥,写上几本奏疏弹劾,日后还有哪个官员敢来妙芙阁?到时候这生意做还是不做?
龟公心中犯难,前头雅间小厮已经煮好了茶,立在门口恭候.他将人送进房后,拉着小厮嘱咐再三,小厮听闻屋内人是傅疯子,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显然很是紧张。
“总之你凡事随着他说,断不能驳他面子,实在应付不了你就装晕,他总不能跟个病人计较。”龟公也是没法,出完主意便满脸惆怅地去往隔壁房间。
不多时,亲自端了个平底托盘回去雅间,盘内放着几个木质花牌,缀着颜色各异的流苏,花牌上则写着姑娘们的花名。
傅英辞扫了眼,问:“谁懂得多?”
龟公闻言笑起来:“奴端来的这些都是刚入阁的姑娘,个个水灵干净,要说谁懂得多,奴也不敢保证。但她们伺候人前,都跟着同一个师父修习过,至于谁悟性高,那得看造化。”
见傅英辞面色阴郁,龟公又道:“不若将这几位姑娘都召进雅间,世子爷挑,看谁顺眼便留下谁?”
傅三和傅四可是长了见识,几个姑娘各有特色,或扶风弱柳或雍容典雅,或小家碧玉或婉转风流,滴溜溜的黑眼珠欲抬不抬,盛满了娇羞与潋滟,只那裙子实在过于单薄,叫他们看了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
还是世子爷胆大,漆眸盯着姑娘,仿佛要把那衣裳生吞活剥了似的,眨都不眨。有个姑娘被盯得两股打颤,面色通红,若不是傅三傅四堵在门口,她怕是能落荒而逃。
龟公暗道:这哪里是挑选姑娘,分明是来坐堂审案的。
好歹最后留了两个花名叫牡丹和芍药的,其余人刚出门,屋内便拉起帷帐,渐渐关合的门缝间牡丹弯腰点了熏香,芍药走到雕花长条案前取下古琴的绸布,隔着袅袅茶水雾气,榻上那张俊脸变得朦胧柔美。
傅三朝傅四努努嘴:“世子爷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住沈二姑娘?”
傅四:“谁说不是,不明白世子爷心里怎么想的,少夫人眼见着快进侯府大门了,他还出来拈花惹草。若叫少夫人看见,指不定...”
傅四戛然而止,面色惊慌地看着长廊尽头,傅三见状跟着看了过去,神情登时一滞。
“少夫人!”
傅四拽住他手臂:“你小点声!”
沈萩知道接下来傅英辞要弹劾彭百里,且前世的弹劾后,霍行借机将火点到彭睢身上,利用彼时已经交好的沈家推波助澜,使得彭睢被查,霍辉羽翼被剪,钱银支撑受到重创,这也是霍行压过霍辉的重要关头。
霍行和霍辉之间的争斗无法避免,势不可挡,趁他腾不出手对付旁人前,沈萩觉得该适当向他示好。
妙芙阁有位花娘落难前也曾是良家女,沈萩曾为她安顿家人,故而今日前来是想找她帮忙做些事。
沈萩从雅间出来,青栀垫脚将帷帽给她带上,整理绸带的光景,沈萩觉得有人在往这边瞧,虽抬眼看去,只见两个身影倏地背转过去。
“傅三?”她走到廊柱旁,诧异地喊了声,傅三一动不动,抵死不承认的模样,沈萩歪头看向旁边身形圆润的。“傅四?”
傅四只想捂上耳朵装聋,可他抽了抽嘴角,头也不敢抬地转过身去:“沈二姑娘。”
沈萩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傅三觉得没脸见人了,世子爷好容易干次坏事竟能被未来少夫人抓包,这是什么运气?说到底还是要怪世子爷不自爱,不洁身自好,若他不来妙芙阁便也没这档子丑事。
傅四硬着头皮瞥了眼门,沈萩忽然反应过来。
“傅世子在里面?”
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若要有点什么,定是兴头正盛的关键时刻,傅四还没回话,沈萩便推门进了,他刚要跟着进去,沈萩又从内合上门,将他和傅三都挡在外面。
傅三这才扭过头来,幽怨地说道:“完了,没有少夫人了。”
沈萩根本就没往旁处想,根据她对傅英辞的了解,此人对女色不沉迷不向往,前世被霍行赐婚十公主后决绝拒婚,甚至不惜闹到灵云寺出家当和尚,老侯爷亲自过去,才拦下他剃度,但他硬是把自己关在庙里数月,直到霍行颁布旨意,命他回朝监察,他才脱下僧衣重新换上官服。
虽他后来被以和后妃通奸罪名毒杀,但沈萩相信,他是清白的。
四联花鸟宽屏后,有两道人影在那儿压低嗓音说话,走近些才听到她们讲的是床笫秘事,什么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龟腾凤翔,边讲解边辅以动作展示,她们柔声细语,举止间衣裳滑落,露出雪肤玉肌,偏那榻上人睡得正酣,可谓是暴殄天物。
沈萩摆了摆手,两个姑娘如临大赦,忙福礼躬身退到屏风后,随即疾步开门离开。
沈萩闻不惯香料,便去将房中的三个香炉熄了,折返回榻前时,听到傅英辞喃喃自语,她俯下身,试图将人叫醒,但他似乎在做梦,俊美的面上浮起颗颗细汗,眉心紧蹙,唇微启。
“别...别杀...”
沈萩有些纳闷,将茶水放在案上,沉下身去问:“杀谁?”
傅英辞陷入昏暗惊悚的梦中,梦里的他躲在锁起的箱笼内,透过狭窄的缝隙,他看到地上躺了个死人,眼睛睁着,面庞被利刃划得稀巴烂,原本浓密如云的青丝被砍断,衣裳剥掉,仅有的中衣因为挣扎撕扯碎成烂布条,襦裙被推到腰间,双腿强硬的分开,身下漫开大滩血迹。
她的死状极其屈辱可怜,甚至有一只脚狠狠踩在她的尸身,用力碾压,仿佛厌恶至极。
傅英辞瞪大眼睛对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只觉浑身冰凉,冷意像是钻入骨髓的小虫,没命的咬他,啃他,箱笼里的空气愈发稀薄,他快要窒息。
忽然天旋地转,有只大手将他从箱笼中提起,沉稳的声音传来“孩子,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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