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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出宫

  二月头里，春寒料峭的时候，偶尔还下雪，而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地生了，养心殿中庭种植的两棵海棠花树下，生长着嫩嫩的幼草，海棠树的枝桠上，昨天还光秃秃地，今晨就冒出淡淡的蚁绿。

  貌似没完没了的冬天，终于也快到了尽头，洛英从廊下走到院中，仰头望天，满眼澄澈透明的蓝，蓝得身上暖，甚而觉得外罩的羊羔皮夹袄厚重累赘。

  过了大半年，还不是很确定农历是怎么算的，她问如蝉：&1dquo;今天是初四吗?”

  如蝉正在廊下喂红嘴鹦哥，放下手里的银勺，道：&1dquo;可不是，正好是二月初四。”

  &1dquo;二月初四，二月初四。&1dquo;鹦哥吃饱了，精力充沛地重复。

  主婢二人都笑起来。

  如蝉见洛英脱下裘衣，下廊来接，关照道：&1dquo;虽则今天风儿和煦些，姑娘也要仔细着，春捂秋冻是老理，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洛英道：&1dquo;哪有这么矜贵?我一贯不怕冷，只怕热，冬春两季从不感冒的。”

  如蝉话不说，吃一声先笑起来，洛英见状，想起没多久前的那场病，自知矛盾，笑道：&1dquo;那一次不见得是风寒，太医的药没什么作用，后来时日一长，我自己痊愈的。”

  &1dquo;嗯，我也觉得太医诊断有误。”如蝉把裘衣折了两折，捧在手上，说：&1dquo;还真是姑娘自己痊愈的，不过也不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关键在元宵那一晚，前天还病怏怏地，第二天就生龙活虎没事人了。”

  洛英羞得脸红，笑道：&1dquo;小丫头，嘴巴没边地，也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只见她梨涡微显，一双杏眼似含烟春水，身上那件浅粉色苏绣兰花的织锦夹袍衬得那白嫩双颊如三月碧桃，自正月十五后，皇帝对她恢复了热情，甚至越宠爱，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连御医都用上了，并亲自下达命令，要把那红润气色补回来，一个月内必须见效。

  御医用了最上等的药材，她的身体底子又好，不用半月，唇红齿白比先前还水灵。

  &1dquo;万岁爷也该回来了吧?要不，我去问问顾总管去?&1dquo;如蝉打算把裘衣拿进房内，走到廊下想起来又问。

  &1dquo;再不敢称呼总管喽，哈哈!&1dquo;没等洛英答话，院门口响起了阴柔的笑语声，顾顺函踏进门槛，紧迈几步对立在海棠树下花一般模样的洛英请了个安，遂又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重复道：&1dquo;再不敢称呼总管。”他举着小拇指自比：&1dquo;咱在这紫禁城不过就是这个。托姑娘的福，才挣了脸面，得以在御前伺候。总管是不敢称了，咱们同门同宗地，非要称呼，公公谙达都是使得的。”

  虽是为自己正名，也是提醒如蝉注意主仆分寸，如蝉低头称是，扭腰拿皮裘进门去了。

  见如蝉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顾顺函不满啐道：&1dquo;没脸的贱婢，得了便宜，便&1squo;我，我’地在主子面前猖狂。”

  洛英见惯他骂下人的，替如蝉开解道：&1dquo;是我特准她的，她还不习惯呢。”

  顾顺函见她宽宏，正是表达忠诚的机会，当下隆重施礼，道：&1dquo;姑娘大人大量，奴才先前怠慢，也是没法子的事，姑娘原谅些吧。”

  洛英忙扶他说：&1dquo;公公哪里的话，公公的心意我知道，能够关照的已经关照了。”

  &1dquo;是这话!”顾顺函被她认可，有些感怀，真心诚意地说：&1dquo;奴才心里实实牵记姑娘，其实万岁爷的苦状奴才也都看在眼里，只苦于不能传话。”

  洛英纳纳不语，顾顺函知道她懒提旧事，转弯道：&1dquo;奴才们几个，都是跟着姑娘从畅春园出来的，说得难听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荣辱与共，生死与共。这一点奴才死都不敢忘。姑娘勿怪奴才对他们几个苛刻，”他左右一看，声音低下去，谨防周围有人偷听似的：&1dquo;因皆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人，尤其得时常提点提点。”

  这些话，她一个生活简单本性纯良的人，其实只听懂了大概。她的心里，只想着自己原是局外人，如今一步步地陷下去，逐渐形成了小小的利益环境，显然皇帝的恩宠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本着对他们负责的心，她温言道：&1dquo;公公费心，我都明白。”

  顾顺函道：&1dquo;自然是的，奴才都是瞎操心。”此时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提出表链看了看怀表，道：&1dquo;奴才有许多话要跟姑娘讲，可惜眼下没空。”郑重又施一礼，道：&1dquo;万岁爷等着姑娘呢，姑娘快收拾一下，随奴才面圣去吧。”

  &1dquo;什么?他回来了?”意外之喜，原本以为他京畿河务视察还有几天呢。

  &1dquo;是!”顾顺函欢快地笑：&1dquo;万岁爷昨晚戌时回的紫禁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过问姑娘的身体，当时就想瞧姑娘来着，时辰太晚怕扰姑娘睡觉才打消的主意。今早又忙个底儿朝天，这会儿刚得闲，紧赶着奴才上这儿来请姑娘过去。”

  洛英一边听他说，一边笑着往屋里走，正好如蝉放好皮裘走出来，也听到这话，麻溜地说道：&1dquo;如此奴婢现在就给姑娘更衣梳妆，别让万岁爷等着。”

  主婢二人进了房，顾顺函在廊下等候，听见洛英的声音：&1dquo;衣服不用换了，梳一下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