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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禁不住又一次嘴角上翘，素来敏感的李德全，觉着冷面四爷今日不同寻常地平易近人。

  脚踩到乾清宫的金砖，一些逸思杂想就得收拾起来，进了东次间，东墙上有面通地的长镜，他整冠肃容后，垂跨过了东耳殿红色门槛。

  &1dquo;四阿哥到了!”李德全温柔地提醒正在翻看卷宗的皇帝。

  皇帝抬起头，胤禛跪在地上，正说着给圣上请安的话。

  这次派他往开封赈灾，是临时起意，一当然是胤禛有这个能力办这个差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皇帝想到此，心下便不自在，脸上并没什么表示，说：&1dquo;起来吧!”

  胤禛站起来，皇帝说：&1dquo;这次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胤禛谦让道：&1dquo;皇阿玛跟前，哪有儿臣的座位?儿臣站着说话便成。”

  皇帝没说话，只指了指李德全搬来的圆杌，意思是让你坐就坐。

  于是坐下来，皇帝一边看卷宗，一边问话，他恭恭谨谨地回，说到要处，皇帝站起来，他也赶紧站起来，简约把自己的观点陈述，皇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全神贯注地听。

  这是他的父亲，负手站在明黄色的书案前，挺拔英伟，气宇轩昂，眼看要奔四十的人，可是胤禛看着，仿佛三十不到的模样，光看外表，他们与其像父子更像兄弟。但在内在上，他自知，他们之间相差着十万八千里，眼前的这个人，万千大事，一手斡旋，把个风雨飘摇的王朝经营成了现在固若金汤的盛世之邦。

  他汇报结束时，皇帝不仅了然于胸，而且一一做好了分析，深入浅出，由表及里地作出了指示，他给出的意见，对症下药又顾及方方面面的利益，胤禛再恃才傲世，到了他这儿，也不得不心服口服，欣然接受。

  全天下，他谁都不敬佩，除了这个象神一样的父亲。

  聪敏人之间说话，不需太费口舌，一方提一下，另一方就了解了。胤禛的述职和皇帝的指示都进行的言简意赅，两人停住话头时，油灯的灯苗都不曾暗上一暗。

  &1dquo;你这一次开封之行，虽然吃了很多苦，但也不啻是一次很好的历练。”皇帝说。

  &1dquo;儿臣省得，这是皇阿玛栽培儿臣，才给儿臣这样的机会，儿臣感激莫名。&1dquo;

  皇帝点头道：&1dquo;你省得就好，机会人人有，看谁抓得住而已。”

  这话说出来，颇有深意，胤禛愣了愣，似有所悟，又谢了一次恩。

  皇帝回到书案后，坐下来，又拿起那部卷宗看。

  胤禛顿道：&1dquo;蒙皇阿玛训示，儿臣如获至宝。伏祈皇阿玛再降圣谕，儿臣洗耳恭听。”

  皇帝头也不抬，道：&1dquo;朕这头没别的事情，快过年了，有事也压到年后去。你老没回家的，府上应该积了不少事，跪安回府去吧!”

  胤禛应嗻，退后一步说：&1dquo;敢不尊圣谕。只是额娘跟前久未承孝，儿臣今日该当问候报平安去的。”

  &1dquo;那是该当。去吧!”

  胤禛一直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虽然方才交谈得很顺利，脚跨出门口时，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东耳殿地龙火生得太旺，还是自己精神紧张，似乎出了不少汗，衬里的绸衣都黏在了身上。

  从乾清宫到德妃住的翊坤宫，得沿着月华门走，此时天色全黑了，整个紫禁城显得分外的灯火灿烂。

  李德全只送到东次间门口，换了个小太监持着灯笼陪胤禛走。北京冬天的夜，若是没有雪，一般也会刮西北来的冷风，今晚倒是不错，无雪无风，伴随着提灯人的脚步，橘黄色的灯笼在前面稳稳地引路，他抬头，见乾清宫金瓦弯檐上，月隐隐地现出来。

  &1dquo;姑娘，我们往回走吧!”前面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大概遇上了宫女，毕竟要回避，他低下头，心想，姑娘，这种称号，倒是没听过。可能听错了，莫不是姑姑?

  &1dquo;为什么?”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胤禛听着，心别地一跳。

  &1dquo;前面有名男子，貌似是位大人，遇见恐不好。&1dquo;只听先前那女子压低了声音，又说：&1dquo;谁成想，这个点儿了，都下钥了，还有大人在这儿行走。”

  那姑娘也放低了声音，但听得出语气中有些无谓无奈的意思：&1dquo;不好吗?那我们低头就是了。都走了一半了。哎!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啊!&1dquo;

  这样的声音，口音和腔调，除了她，还有谁?胤禛立时抬起头，往月华门下的长廊看去。

  只见明灯高照的廊下，不远处，一高一矮亭亭玉立两名女郎，矮的那位穿着蓝色宫女服装，手上持一盏水晶宫灯，高的那位，穿粉色彩菊翻毛皮氅衣，梳斜云髻，端的唇红齿白，清丽无双。

  &1dquo;洛英!&1dquo;

  &1dquo;四爷!&1dquo;

  两人同时喊出来，一个人脸霎时白了，另一个人惶惑间低下了头。

  他心一下子悬起，茫茫没有着落，顾不得宫规，推开跟前碍事的小太监，大步走到她跟前，那使女勇敢地挡在洛英前面，被他一把拉走，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这时间大概明白了，但不死心，沙着嗓子问出愚蠢的问题：&1dquo;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在畅春园吗?”

  &1dquo;我&he11ip;我&he11ip;”她支吾着，难堪着，心里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欠了他什么似的：&1dquo;我&he11ip;被调配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