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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身上火熄,从水里湿淋淋地爬出来,倒头就拜:&1dquo;小人高亮,多谢两位小姐救命之恩。”瑞秋听捧灯提起过高亮的事情,就问:&1dquo;难道你就是瓦匠高亮?你是在铸钟厂里做工的么?”高亮点头。十三娘问他:&1dquo;天雷击中了何处,火是怎么起的,你可曾看见?”高亮脸色煞白:&1dquo;小人看见了,好不怕人。那天雷正打中熔铜铸钟的炉灶,一道白光,炉子就倒了,铁水横流,火苗乱蹿,厂里每间房子几乎都给燎着了&he11ip;&he11ip;”
正说着话,突然又听远处有人高喊:&1dquo;不好啦,东直门内了大水啦!”
高亮伤势不重,仅是头被火燎去了不少,背上的衣服虽然烧着了,好在没伤到皮肉。十三娘让瑞秋带着高亮去救火,自己则循着喊叫的人声去打听东直门内的事情。朝东面跑了不远,她揪住一个神情惊慌的老百姓问:&1dquo;你说东直门内水?是哪里来的水?”
那百姓膝盖以下全都透湿,惊惶失措地回答说:&1dquo;谁知道哪儿来的水,好象是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的&he11ip;&he11ip;那儿到处都是水,临街的房子都给淹了!”
十三娘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在北京城住了这些日子,她也不是整天深居简出,夜静无人之时,也曾多次带着瑞秋四处踩探过城内的环境,在记忆里,东直门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水源。城门以内倒是有一条小河,是接着城外护城河的水,真要是水位上涨,也是先淹城外,再灌入城内。此外北居贤坊倒有一片小湖,可就那几亩地的死水,根本不了什么水灾。她此刻所听闻的情况实在是诡异莫名。
于是等铸钟厂这边的火势稍缓,十三娘马上带着瑞秋向东直门内奔去。高亮也想跟在后面看个究竟,可明明看着十三娘主仆的动作也不是特别快,自己却才跑了几步路就给落下一大截,再抬眼的时候,竟然连她们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铸钟厂在北京城的北部偏西,东直门是在西墙偏北,距离也不算很远。十三娘和瑞秋一路风驰电掣一般,先顺着斜街折向东南,绕过鼓楼就是顺天府大街。顺天府大街紧接着东直门大街,一路上她们尽看到张皇失措的百姓和跑来奔去的官兵、衙役了。
经过顺天府门前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围着一大群人,跑近一看,只见一位身穿大红色袍服的官员――应该就是顺天府知府陈谔陈大人了――却没有戴乌纱,额头上扎着一条白布,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站在刚修缮一的正门口台阶上,有气无力地号施令:&1dquo;各班班头都带人去堵&he11ip;&he11ip;带咗沙袋&he11ip;&he11ip;满城都在建房,乃个扑街佬,搵毋到沙袋&he11ip;&he11ip;南居贤坊里都系粮食,如果进咗一滴水,全都枷上三日示众&he11ip;&he11ip;大兴县,去大兴县的人归来毋有?”
台阶下有一个衙役跪下回答:&1dquo;回大人的话,小人是大兴县衙班头。我们太爷没在衙里,一听说水立马儿就赶了去北桥,这会子正吆喝人堵漏呢。”
&1dquo;很好很好。如能堵上,毋问题呀,我忡有赏赐,去告诉乃们老爷&he11ip;&he11ip;”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看来水的地方乃是北桥,十三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之前和刘鉴闲聊讲古的时候,曾经听刘鉴提起过,北京城北桥附近有一个海眼,乃是风水要冲所在。现而今北桥水,难不成是海眼开了?倘若真是如此,那麻烦可就大了!
十三娘心中疑惑再加上紧张,不自觉地就把&1dquo;海眼”一词嘟哝出来了,虽然声音不大,旁边的瑞秋可听得一清二楚。瑞秋问她:&1dquo;海眼,那是啥?是什么东西的眼睛么?”
&1dquo;&he11ip;&he11ip;且等刘大人回来,你问他吧。”十三娘知道这问题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只好随口敷衍,脚下更是加快了度。
北京城的环境从来是&1dquo;无风三尺土,下雨一街泥”,午前刚下过雨,才停没多久,此刻的街道上自然是泥泞难行,可奇怪的是,两人跑了没多远,就感觉着从鞋底下泛出水花来了。这不象是下雨之后积的水,更不象是从什么地方流过来的水,而如同是从泥地里不停渗出来的一般。
眼看前面不多远就来到了顺天府街和集贤街交汇的路口,从这里再往东就是东直门大街,往北就是刘鉴目前寄居的柏林寺所在,一大片都叫北居贤坊。这个十字路口名叫绒家务角头,站在这里朝东一望,十三娘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如今却好象河道似的,路面完全没在了水下,道两旁的住户纷纷用门板、床板什么的挡住了屋门,拿锅碗瓢盆往门外舀水――可门外的水面本就比门槛要高,你舀水又有什么用呀?
再往远瞧,道路上水深已然没膝,可以看见有不少人挈儿带女地趟着水往西而来。有几个不知危险愁苦的小儿,竟然还坐在木盆里,飘在水面上&1dquo;划船”取乐。东直门大街北侧是北居贤坊,南侧是南居贤坊,乃是官家仓库重地,只见一名绿袍官员站在仓库旁的民房屋脊上,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大群兵卒、衙役,扛着麻袋堵截水流,在那一侧垒起了半人多高的一堵堤坝。
这水很奇怪,不是那种河水泛滥时候挂着白沫子肆虐横流的样子,而是稳稳的不见什么涟漪,只是在原地慢慢地上升。如果盯着南面堤坝边上的水位看的话,会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并非从不知何处涌出来的怪水在淹没这片街道,而是这一大片街道正在缓慢下沉一般。十三娘沉吟了一下,弯下腰,伸手掬了一捧脚下的浑水,放到嘴边吐舌头一尝,果不其然,味道又苦又涩,就如同海水似的。她不禁低声惊呼:&1dquo;糟了,真的是海眼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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