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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第1页）

玄泽再次见到风云弘的时候是在风云家的堂厅里，风云家的家主正襟危坐，头上两支白翎浅刻繁复花纹，在大厅橙红的灯火下闪现某种金属的光泽。

“难得祭酒大人光临鄙府，能借此机会为风云家的小子们授课是在下的荣幸，都过来见过祭酒大人。”家主风云弘双手支膝颔首致意，黑中染霜的头发几缕狮鬃一样垂下，气息如山峦稳重。

“哪里哪里，家主言重了，能为贵府尽鄙薄之力在下心甘情愿。”玄泽笑着说。心里却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弘时的场景，那时弘还年幼，如同绝大多数人年幼时一样稚嫩单纯，眼神倔强。

于是风云世家的青年翘楚们安静地列在堂前整齐地行礼，身上柔软的绸丝随着少年们的躬拜垂至漆黑的地板上。玄泽还礼，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们，目光捉摸不定。

风云家庞大的建筑群里，灯火放射状地从山丘顶部的家主府四散延伸，冠姓风云的少年们见过客人以后在理事的带领下依次回到各自的府中。

风云家东府，后花园的墙上坐着两个少年。

“哥，我们不是已经有了好几个先生在学堂么，怎么还要来一个什么祭酒大人，不会跟其他先生一样又要来一大堆作业吧，那也太无聊了。”风云楠皱着眉头抱怨着，夜深风寒，少年脸颊略有苍白。

“楠你就少说两句，祭酒大人可不同平常的先生，他是整个华朝最为博学的人之一，按理根本不会来教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你就知足吧。”风云凌笑道。

“他再厉害还有父亲大人厉害，”风云楠颇有不平，“那个什么祭酒看我们的时候贼眉鼠眼的，感觉坏坏的。”

“哎呀，楠你慎言。”风云凌头疼地看着自己永远口无遮拦的妹妹，“祭酒大人声望很高的，不会是坏人的。”

“有那种笑容的家伙就算不是坏人也不会是好人的。”风云楠坚信着自己的直觉。

风云凌一时无语，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两人安静下来，似乎再没有什么话可讲，于是就安静地坐在墙头，月光无声地倾落，夜风骤起，越过少年头顶的云，暗啸至迎客厅堂的窗棂之上。

此时风云家主堂的夜宴已接近尾声，推杯换盏里其他人渐渐默契地退去，只留下主客二人自沾自酌。

酒过三巡，气氛慢慢热络起来。

“祭酒大人游学归来，刚至边关便放出消息，要顺路造访各地世家望族，考察子弟素养以正青年之风，此等气概属实让弘佩服。”风云弘举杯敬酒。

玄泽笑了起来，他饮下一杯酒回敬，说到：“风云家早年追随太祖征战南北，若无风云家浮船利刃之精巧坚韧先进，太祖的一统恐怕将迟来些许，史书上记载着风云家的功劳，这才是值得千万人效仿佩服的对象。”玄泽看着眼前堂顶华灯下照耀着的轮廓分明的男人的脸，刚毅忠诚以及岁月带来的智慧同时和谐的展现在上面，他想起风云家上代家主风云乌。同样是深夜对饮，酒桌前面色泛红的老头干瘪佝偻，嘴里喷着酒气对自己说：“我看了看我们家的那群畜牲，看来看去只有弘这小子敢想敢干，混账得跟我有点像。”玄泽打量着风云弘的脸，愣是没看出半点与那混账老头的相似之处，估计那老头又是酒后乱言。眼前的风云弘更像是——一头狮子，一位已经过岁月历练雄健智慧的首领。

“风云家的飞艇可以升多高？”玄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风云弘愣了一下，随后答到：“风云家如今最好的飞艇可以达到八万尺的高度。”

“八万尺么，”玄泽说：“不知我今晚是否有幸登艇一试。”

玄泽话说的坚决，风云弘不好拒绝，他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人的想法，偏偏他又是如此的——柔和而富有地位，他披起大氅，“大人请随我来。”

玄泽跟着风云弘一路步行，穿过主府，穿过一栋栋样式古朴雕梁画栋的庭院，从山顶一路下行，来到一处林子前的空地，树林成条状拱卫着风云家的族地。一路上玄泽并没有看到多少护卫，不看那些富贵堂皇的建筑，这里安静祥和的像普通人家的庭院。但他很快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头顶传来了空气嗡鸣的声音，一艘状似飞鸟的飞艇正在稳稳下落。

飞艇整体呈白色，流线型的外表上刻着几处繁琐的花纹，它极轻巧地降落在空地上，地面上荡起一层薄薄的灰尘。玄泽不禁感叹着眼前造物的美丽以及掩藏在美丽下面的力量。

“大人，这是我们最先进的飞艇了，当然还有一些利用大功率动机可以飞得更高的，但那些只是粗糙技术下的无趣产物，现在您所看到的这个，是我们灵活性与飞行高度所能结合的最好产物，名为晨鸟。”风云弘介绍道，眼里闪着自豪。飞艇门缓缓打开，风云弘伸手做请，两人先后跨入艇中。

飞艇的后舱早已被设置为会客室的样子，除去窗外场景的移动，玄泽很难感受到自己在上升，很快，风云家的整体样貌映入眼帘，除去山顶府院的安静祥和，那圈护林以外，竟是灯火通明，汇成了一条环状流动的光带，环绕着山顶那一片圆形的黑暗。

“即使在西陆，在大漠蛮荒，风云家造刀和飞艇的名声也已传播在外，世人不知华朝皇帝的名讳，却知道风云家的机关精巧财力雄厚。”玄泽看着窗外缓缓地说。此时飞艇飞得已经很高了，透过窗户隐隐能够看到北方黑暗里的一抹亮光，玄泽知道，那是华朝的帝都。

风云弘沉默不语，他安静地等待着下文，就如同听不出来玄泽言语下的机锋，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八万尺上的空中对话，如同一只诡谲的蝴蝶，将要掀起一场波及世界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