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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夫,活菩萨啊,我男人的瘟疫真的好了,真的好了,我还以为,我们这个家都完了,幸好有你啊……”
有人微笑着招呼,有人高声地道谢,有人冲过来,或是一双鞋子,或是一块瓜果,或是一碗炖得最入味的汤,塞到他手里,也有人直接就过来磕头。
但是,他碰到的更多,还是呼救,还是询问,还是渴望着帮助。
“风大夫,你帮我看看我娘吧,她有些热,不是瘟疫吧?”
“风大夫,你说,这场天灾,大家能挺过去吗,什么时候,才能开城门啊……”
“知府大人心也太狠了,把生病的人关在城里,让我们出去不好吗,非把大家都关在一个城里,害死吗?要不是有风大夫你,这城里最少要死一半人吧。”
他微笑着接着众人的感谢,他大方在回应每一次求助,他努力回答大部份问题,就算有人对他埋怨官府,责骂朝廷,他也只笑笑相应。
倒是他身后的那些大夫们,或是衙役将士们,有时候会忍不住。
“别不识好歹了,以前出了这种事,可是直接封城放火的,现在,知府大人不过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封了城,但该给的,该送的,半刻也没停过,拼命地往城里送医送药送粮食,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是啊,你知道你没病,可别人不知道啊,你们要这么往外一涌,外头各州各府各县的老百姓,还不得吓死。恐慌动乱,席卷关洛,还不知会害死多少人呢?”
“再说,这疫病染上了,也不是立刻就作,没作前,都和没事人一样,就是风大夫,也不敢随便确定什么人,一定没有疫病,怎么能让你们出去。”
“就知道怪知府大人封神,你们怎么没想过,要多谢知府大人救命之恩,硬挡着没让人烧了城呢?”
“不能出去的又不止你们,我们这些当差的也出不去了,我多少还是个官呢?”
这一类争议性极强的话,几乎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都会冒出来。
而风大夫大多时候,只是微笑着听。
哪怕是吵嘴,在这片愁云惨雾里,听得这么精神抖擞地吵几句,人们的精神都要跟着好一些。
寂寂长街,因为他的经过,已经有些热闹了,不少人家,开了窗伸出头来,也有人打开门走出来,张望,聊天。
这一片热闹里,对面街口,转出来一群人。
两个差衙,并四五个平民,似乎扭着一个人,已经越行越近了,交谈的声音,都已清晰传到。
严格来说,不是交谈,而是那几个人毫不留情地数落,喝斥。
“来赚我们洛城的钱,一个比一个厉害,真出了事,逃起命来,也是一个比一个快?我们天天累个半死,你还跑来给我们添乱。”
“外地人,只想着早点自己脱身,只想着赚我们的钱,哪里会管我们受苦受罪。”
“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前前后后,跑了那么多回,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这回直接扔牢里算了,大家都省心。”
“不好吧,这人还带着小孩呢……”
喝斥声声中,被人扭在中间的人低低的辩驳声,哀求声,都低弱地几不可闻。
那人一只手被反扭在后头,整个人被人压得躬腰驼背,以一个极辛苦,极卑微的姿式,被押着游街,然而,他仅余的一只手,还是牢牢护着怀里,那小小的婴孩。
远远的,风大夫轻轻叹了一声。
除了那些明着冲击城门的人外,暗中屡屡试图偷跑出城的人,也从来没有少过。
这些人中,有很多人,都极无辜,也极无奈,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放他们出去。
不能完全准确地判断有无瘟病,就不能随便放人。
其实,就算真的确定还没有染瘟役,也只能采取分城区隔离瘟役者和健康者,而无法把人放出去。
毕竟,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人出城,所有人都会要求出城,到时候闹出来的风波更大。
为了震慑人心,打消人们偷跑的心思,凡抓到偷跑的人,都是要游街的,这个非常时刻,确实也顾不得,谁更无辜,谁更可怜了。
风大夫叹息着领了身边的人,向路边让去。
为了人心大局,这种事,是不好阻拦的,可是,眼睁睁看着,终是让人心里不快。
毕竟人心多自私,越是局面,紧张,越需要泄,自己越是出不去,就越是看着想要出去的人而愤怒。
这一路长街游下去,那人真不知要被别人,骂成打成什么样了,可他,偏偏真的不好插手。
他郁闷地站到路边,押人的一干人等,却个个认得他,人人对他微笑,点头。
风大夫正要如常回礼,忽得眼前一亮,神色变得十分奇异。
他大喝一声:“慢着!”
便大步冲了过去,一直走到中间被扭的人面前,全不顾这人苍白的脸色,只用异样的神情,看着那人怀里,看起来,才刚满半岁不久的孩子。
然后,他怪异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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