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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中秋诗会一（第1页）

八月十四，晚上六点，按照晋帝国习俗，每逢中秋佳节，全国上下庆祝三日，上至朝堂官员，下至田间散农、工坊匠人，皆可休沐八日。

而今年又是晋帝国建国三百年，女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除了穷凶极恶、罪无可恕之徒以及身负贪腐等重罪的官员，牢狱之中其余囚犯皆重获自由，得以归家与亲人团聚。

陈墨身着官府制服，身姿挺拔地伫立在街头，今日他负责城中的执勤任务，节假日值班总是让人烦躁，但这是正常勤务，他也没什么意见。

待完成自己分内的巡逻之后，他脚步匆匆，悄然朝着城外的钟楼赶去。负责维护钟楼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此刻他正坐在钟楼底下，眯着眼睛打盹儿。

听到有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瞧见来者身上穿着镇邪门的衣服，心里虽有些疑惑，但想着那毕竟是官府之人，自己也不好意思阻拦，便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能由着陈墨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爬上钟楼去了。

因为黄金瞳的加持，他的视力变得极好，只见河边聚集着一群少女，她们每人手中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祈福灯，那灯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将少女们的面容映照得越发娇美动人。

她们有的两两相依，脑袋凑在一块儿，轻声诉说心底期许，仿若分享世间至秘；有的独自静立，身姿亭亭，专注凝视祈福灯，眼神满是虔诚，似已将所有心思憧憬倾注其中，盼灯携愿顺流远去，得神灵庇佑。

陈墨静静地坐在钟楼外侧，身体微微向后，轻轻倚靠在护栏上。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热闹欢快的氛围，可他却显得形单影只，与这热闹格格不入，就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人一旦闲下来，思绪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开来，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忍不住就会想东想西。都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时至今日，陈墨才正在理解了这句话的涵义。

想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时候虽然每天训练任务繁重，累得人精疲力竭，但身边好歹围着一群战友呢，大家平日里嘻嘻哈哈，看着都有点傻逼兮兮的，可那也是别样的温暖。

而且部队里也有假期，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就能回家一趟，见见家人，感受家的温馨，心里总是踏实又满足的。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那个曾经能让他安心回去的家，永远地失去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漂泊，特别是在这个团聚的日子，那份思念和落寞便越发浓烈，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了。

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虽然话多，但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父母，失去了可以在廉价烧烤摊喝一晚上啤酒的挚友，失去了他能够交代生命的异姓兄弟。

曾经习以为常的每一天，现在都成为了奢望。

陈墨本就是个情感细腻的人，望着这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的古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他不知道，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究竟还要跋涉多久，才能寻得一方属于自己的心灵归巢。

玉京城某处酒楼内

舞台之上，身姿婀娜的舞姬们正翩翩起舞，她们身着色彩艳丽、轻薄飘逸的舞衣，随着悠扬的乐曲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轻盈地旋转、跳跃。

宾客们的桌案上，摆放着的酒杯里盛满了美酒，澄澈的液体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如同绚丽的彩虹被装进了小小的酒杯。

这里，才是正常的中秋之夜，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而城外那处钟楼，是陈墨独守的静谧与落寞。

“季兄真是大才！能写出如此佳作，愚弟真是自愧不如啊！”一白衣书生轻拂衣袖，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

“是啊季兄，想我等苦思数日，搜肠刮肚，也未能对出这般精妙句式，季兄却能信手拈来，出口成章，真乃神人也！”另一旁，身着褐袍的书生也忍不住开口附和，话语间满是懊恼与钦佩。

“哈哈，二位仁兄过誉了，不过一些酸诗腐词罢了，在季某看来，真正的大才，是藏在那市井之中啊。”季非语嘴里谦虚，脸上却难掩那一丝因才华得到认可而浮现的笑意。

“季兄何出此言？这市井之中，多是些引车卖浆者流，虽不乏能说会道之人，可若论起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哪能与季兄您相媲美？”白衣书生一脸疑惑，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着。

褐袍书生也在一旁点头称是：“正是，季兄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又有如此捷才，随便一首诗作，便够我等研习数日。这市井之人，怕是大多连笔墨纸砚都未曾见过，何来大才一说？”

季非语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淡淡说道：“非也，二位仁兄，且听季某为二位解析，话说那靖安县衙，有一个捕快叫做陈墨，某曾在迎春楼与其并肩作战，此子忠勇无比，是个难得的好汉。”

“此子曾称赞某为左手捧书为生民立命，右手持刀守山河安宁的大英豪，这话听着没平仄不等，但细细一品，他那句为生民立命可真乃佳词。”

季非语缓缓踱步至窗前，手指轻轻叩击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哒哒声：“我等自幼饱读诗书，在那书斋之中，对着圣贤典籍，逐字逐句地研读，满心期许能学得满腹经纶，日后可一展宏图，为这天下苍生谋福祉。这等期愿，不就是陈墨口中的为生民立命吗？”

白袍书生用纸扇拍手叫好：“想不到一届捕快，竟有如此见识！”

褐袍书生的眼里颇有不屑，他可不信一个贱吏能说出这种话，定是季非语故意编造出来，好在我二人面前显摆。

他这般想着，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当面戳破，只得强压下心中的质疑，将那股子不屑藏在眼底深处，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地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

“嗯？为何方兄只顾着喝酒，却不言语了呀？”白袍书生察觉到了异样，目光疑惑地看向褐袍书生。

褐袍书生闻言，手顿了一下，酒杯悬在半空，随后赶忙将酒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啊，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这酒格外香醇，一时贪杯了些，哈哈。”

他打着哈哈，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与白袍书生对视，生怕自己那点心思被看穿了去。

季非语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微微皱眉，目光在褐袍书生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过并未点破，只是笑着说道：“方兄若是喜欢这酒，待会儿走时，我让人给你备上几壶，带回去慢慢品尝。”

褐袍书生一听，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季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这酒喝得畅快，一时没忍住罢了。啊！话说回来，贤王妃明日就会在王府举办中秋诗会，不知届时能不能见到季兄口中这位妙人。”

季非语笑着摇了摇头：“即便他再有才华，也不过一贱籍，是踏不进王府的。”

白袍书生听了这话，也不禁面露黯然之色，手中纸扇轻轻拍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唉，富贵天注定。如此一来，咱们怕是真难在贤王妃举办的中秋诗会上见到这位奇人了。”

“黎兄所言极是，自古皇家诗会，向来都是才子佳人，高管贵爵聚会，哪能容得下一个贱吏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季非语和黎常二人低头不语，一个摆弄自己手中的纸扇，纸扇在手中开开阖阖，却没了先前那股悠然的韵味，另一个则是站在窗前看月亮，任凭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褐袍书生，也就是方志丰赶忙举起酒杯，脸上堆起略显尴尬的笑容，急切地说道：“将才是愚弟被这美酒迷晕了头，说话没轻没重，其实愚弟是很尊敬捕快的，这样，愚弟自罚一杯，且祝二位仁兄在明日诗会能够大放异彩，佳作频出，拔得头筹，好让咱们丽泽书院名扬大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