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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他说
父之名:前世今生辨金枝程德培
一
两年时间,邵丽的小说都涉及父亲母亲的故事。从《天台上的父亲》《黄河故事》《风中的母亲》,一直到眼下的《金枝》,长、中、短篇皆有。轮番轰炸,从不同角度演绎讲述同类的母题,这绝非偶尔为之所能解释的。如同那篇创作谈《说不尽的父亲》中所言:“一个时期以来我热衷于写父亲,我的父亲和父亲以外的父亲。但他们不是一个群体,也毫无相似之处。他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在光明之处缄默不言,又在遁入黑暗后喋喋不休,像极了胡安·鲁尔福的小说里那种人鬼之间的窃窃私语。”
其实,“说不尽的父亲”可以追溯得更远:《瓦全》(2006年,原名《水星与凰》)中,“我”的父亲是一位市级领导,在外雷厉风行,脾气暴躁,做报告滔滔不绝,回到家里后立马就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羊;《城外的小秋》(2011年)写的是“小秋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而且,她拒绝了随爸妈到城里生活。反复做工作无效,妈就生气地骂她,命贱,天生不争气。看着女儿一脸纯净地站在那里,爸说,算了吧,考不上咱不上,不来城里就在乡下待着”,于是,两代之间,关于是留在城里继承祖传的手艺还是到乡下陪奶奶的故事上演了;《河边的钟子》(2011年)讲述在钟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不要他和妈妈了,他很早就开始仇恨爸爸;《我的生存质量》(2013年)讲道:她六岁之前,一直都是父亲的宝贝,但是在六岁那年,生活中的一切都改变了。最亲密的父女关系在一场风波之后突然变得冷淡,于是,一直无法忘记这一创伤的女儿在很长时间内不能原谅父亲……作者甚至在小说《糖果》(2012年)中写下这样的感慨:“每当我叙述父母故事的时候,我会常常陷入漫无头绪的回忆里。那回忆虽然是因为父母而起,但是过程中往往没有他们,他们是主角,但更像是背景,模糊的、懵懵懂懂、若有若无,或者说是可有可无的。他们的身影被那个时代冲洗和稀释得日渐稀薄,然而又非常沉重,他们虽然生活在历史里,但真正的历史又往往与他们擦肩而过。”
不只小说,就是跨文本的诗歌、散文,邵丽也有不少对父亲母亲的追忆笔墨。散文如《你的母亲还剩多少》《姥爷的渔网》《我的父亲母亲》《三代人》等;诗歌则有《父亲的稼穑》《父亲四周年祭》《给父亲上坟》等。所有这些文字无不穿越被遗忘所淹没的真情与假象、怨恨与挚爱,作者用严厉的眼光俯向记忆的万花筒,看到那斑斓的色彩无一不是稍纵即逝,那片刻的深刻则是永恒的铭刻,血缘和亲情无一不是在岁月的颠簸中被碾碎得真假难辨。
仿佛是一种提前预告似的,《三代人》中作者告知我们,“我一直试图分析我们家三代人。我觉得这项工作有标本意义,因为这样的三代人,不但与我,可能与很多家庭有相似之处。第一代人是我的父亲,他生在万恶的旧社会,活在崭新的中国。第三代人是我的孩子,她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活在全球一体化的互联网时代。第二代人就是夹在他们中间的我——出生在‘十年动乱’期间,经历了中国历史过山车般的起起伏伏”。这不,快十年时间过去了,长篇小说《金枝》就放在我们眼前,这部小说在世代上追溯得更远,何止三代人,可谓是四世同堂、五代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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