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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逃命的时候,就剩下何穗穗怀里抱着的那只被捏碎了脖子的老母鸡,干粮和送给顾小碗大姐夫做寿的饼,全都丢了。
此刻阿拾解下包袱和被包,从中拿出荞面粑塞给她:“那些畜生,还去了河对面的西村,不过他们烧东村的时候,西村的人应该已经看到火光,乘着船朝上下游各自逃去了。我看这边的船都砸完了,应该是他们去西村扑了空,这会儿看足迹是去了丫口镇的方向。”如此,是可以肯定他们没有去藏在大山里的红枫村。
顾小碗一听,虽是东村和西村毁于一旦,死伤无数,心里不免是上分难过,憋了一天的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
,但还是松了口气,红枫村躲过一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拾的意思是,索性船被砸了,那不如去上游的马蹄镇,也能通知大家赶紧逃。
免得叫这伙凤阳来的逃兵遇到,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早已经人性泯然,若叫他们遇到,只怕也是如同东村一般下场,鸡犬不留。
甚至连房屋都被付之一炬。
他这些吃的,还是从那没被烧到的废墟里找来的。
只是烧焦的尸骨人畜皆有,处处可见,宛如人间地狱。
如此这般,大家简单吃过他带来的干粮,便朝着上游马蹄镇的方向赶去。
至于何望祖的伤,顾小碗早就给他找了草药过来重新包扎着,倒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遇到这一大劫难,人也听话了许多,好像瞬间长大了一般。
他们一个下午都在赶路,直至天色暗了下来,才在山里找了个地方歇息。
晚饭吃得倒是丰盛,是那只老母鸡。
吃饱喝足,几人靠在那石崖下面休息,也亏得他们将那两个逃兵的刀带着,所以何穗穗和阿拾砍来了不少荆刺布满了周边,以防野兽。
按理有了这床被子,四人又挤在崖下,应是暖和些才对,可那下半夜里,顾小碗却直接给冻醒过来了,阿拾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眉头凝成一团,整个人又仿佛那溺水的人一般,张着口拼命地喘着气,口里似还在喊着一个什么名字。
她见此,想着莫不是梦魇了,便将人摇醒,黑暗中四目相对。
呼啸的寒风犹如刀子一般从皮肉上卷过,又疼又冷,几个来回下,耳朵便也麻木了。
最后冻得没法,只能冒险将火塘给点起来,只是却又不敢弄得太大,生怕这四下还有什么逃兵,被发现了。
这种紧张中,可想而知大家都休息得不大好,终于等到天亮,以为会暖和些。
可天色仍旧是灰沉沉的,刀风依旧不止,树枝不断地拍打在他们头顶的崖头上,传来呜咽般的哭声。
铅灰色的云层不知究竟有多厚,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砸下来的感觉,使得空气里好像也多了种压抑感。
“会不会下大雪?”何穗穗仰头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她是四人里被保护得最好的,但仍旧是满脸的污垢,脸手上更有不少树枝荆条划伤的痕迹。
“去年的雪没这么早,只是年月不同,多半真要来大雪了。”顾小碗也忧心忡忡地仰头望去,心里盘算着,若真是大雪封山了,家里那粮食,倒是足够四姐他们三人吃到年底。
只是他们这四人在外,怕是活不到年底了。
也不知是不是众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忽然悲从中来,何穗穗开始先啜泣起来,何望祖也抱着受伤的那只手,咬唇掉眼泪。
皆是满脸的绝望。
“收拾一下,启程吧,若是真下了雪,我们现在更要往马蹄镇赶。”阿拾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开始卷被包,捆扎好横背在背上。
余下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过是些干粮,以及那两个逃兵的水壶和刀。
走了约摸半日,想来因为都没休息好,各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了,尤其是身上带伤的何望祖,嘴唇更是泛白,让顾小碗十分担忧他会不会忽然倒下去:“歇会儿吧。”
阿拾点了点头,只是却不敢在这路上停留,而是退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事实证明,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分工捡了柴火回来,正要准备生火的时候,忽然听得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是现在的他们都犹如惊弓之鸟,即便是那何望祖,也不要顾小碗开口,就自己立马伏倒在树丛里,生怕叫路上的人发现他的存在。
四人藏在那密集的灌木丛后面,慌忙中各自捡了些柴火松枝压在身上,试图将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身影给彻底掩藏。
很快,马蹄声*所带来的队伍就映入了眼帘。
四人瞳孔大震,呼吸几乎也停了下来。
是蓝毛鬼。俱州卞王的军队,他的队伍以蓝色为主色调,冰凌花为图腾,军队的将士头盔上,都有一戳蓝色的穗子。
又听闻他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于是就成了南方人口里恐惧的蓝毛鬼。
眼下这队从他们眼皮子下走过的队伍,高举着蓝色的旌旗,以顾小碗这个视角望过去,那旌旗遮天蔽日,好似要将这铅灰色的天都给遮挡完了一样。
队伍其实人不算多,但因为道路的狭窄,使得顾小碗觉得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就像是一条冰凉凉带着嗜血的毒蛇,盘旋了许久才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只是这些蓝毛鬼走后,顾小碗几人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感,心里的恐慌反而越发沉重了。
因为这些蓝毛鬼是从马蹄镇方向来的,由此可见现在的马蹄镇,多半也如同那人间炼狱一般了。
“怎么办大姨他们……呜呜……”何穗穗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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