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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林愿记得后来周以然解释过，说当时他看着她低头微微颤抖的背影，想到她前几天说的话，还以为她在教室就默默哭起来了。又往前看见她摆了本漫画书在试卷下面，一只手抵住嘴唇，正在笑得抽搐。

他的一丝自我怀疑与内疚荡然无存，于是叫了她一声。

林愿猝然回头的时候，嘴角的笑还没收住，周以然反而一脸意外，可能也一时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

林愿脸上的笑转为疑惑。

“咳……你化学试卷给我看看。”

林愿的不解更甚，她探头看了眼，周以然桌上堆了几层刚发的试卷，化学的正摆在最上面，顶部三个数字红得发亮。她慢慢眨了下眼，一字一句：“你化学满分，我八十二，有什么可看的？”

周以然嗤笑着靠回椅子，双手抱怀，挑了下眉：“我看一下怎样才能考到八十二。”

她愤然抓起他的化学试卷扔向他的脸。

林愿在梦里俯视着乱糟糟的高中教室，居然忍不住想再看一眼硫酸根离子到底要用什么检验。

然后又到朦朦胧胧的梅雨天，高湿闷热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一出门就像闯进一间难以呼吸的桑拿房，是小镇夏天开始的标志。

端午刚过，林愿家的气氛沉郁一段时间了，像每天散不掉的湿气贴在身上般难受。

前段时间，农历四月的龙舟水提前，突如其来的连日大暴雨将家具店存货的仓库淹了，刚进的一大批货全毁掉了，损失惨重。

还能使用的木制家具风干后，在店里甩卖。

那些泡过水的皮质家具不好解决，翻新修一下，可以超低价卖出，基本没大碍，就算后期被发现，也可以想办法赔偿钱来解决。

但做了二十年本分生意，林家父母几番考量后，还是让仓管刘伯找人把泡水的皮质家具毁掉送去垃圾场。

连续快大半个月，妈妈每天在店里甩卖家具，爸爸要去和供应商沟通尾款延期的事情。

一家人这段时间几乎都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偶尔坐一起，大人们也是匆匆扒几口又各自去忙碌。

一开始林愿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身处其中，很难不感受到这种忧虑。

等感觉到父母情绪缓和了一些，林愿一再追问，他们才将这件事告诉她。

高二的期末考试在这种氛围中结束，学校又继续上了一周的课讲解期末试卷。

江渺已经决定艺考，最近两个月基本呆在画室，暑假前回教室听试卷讲解，苦恼地抱怨他们画室里学理科的美术生只有她一个，但林愿没有回应，脸上呆呆的神游。

江渺撑着侧脸，挤眉弄眼：“林愿同学，我才两天不在你身边，你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呀？”

“想多了。”

江渺佯装生气：“哼，难道因为周以然那小子不在，你才这样？重色轻友！”

林愿想起来周以然两周前说去b市，连期末考试都缺席了。他刚到b市的第一天打过电话给林愿，说他到b市了，语气不是很好。当时她刚知道仓库被淹的事，也没有心思说什么，电话匆匆挂了。

“不是，最近店里很忙而已。”林愿觉得家里的事情正在解决，也没必要跟江渺说，徒增烦恼。于是神色恢复，一如往常，“我好得很，你看我期末都考第一了！”

成绩排行榜和期末试卷一起发下的，林愿班里排名第一，也挤进了全校前十五。

江渺心里存疑，林愿又说起江渺是不是暑假要去杭州美术集训，江渺开始喋喋不休。

放学后林愿拖着步子在校门口踌躇好一阵。

往左走可以直接回家，关上门扑倒在床上躲开这梅雨。

往右走去家具店承受低气压，再帮妈妈一起清掉最后的尾货，晚上可能还有一批新货来，需要帮忙点数。

最后还是决定去家具店。

迈了几步，她看见新华书店门口的周以然。

他没打伞，也没在台阶上躲雨，只是在他们常常告别的路口垂首站着。

他的发丝被阴雨染湿，发尾还倔强地翘起。感受到林愿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目光炯炯，像只站在岸边等待什么的落水狗。

林愿心底的疲惫感突然消失，涌上来一股一股的委屈和思念。

她快步跑到周以然面前，把伞举到他头顶，小手指刮了一下他的手背，叫他：“周以然！”

周以然拿过伞把，低头看她，手掌穿过她的虎口握住，林愿才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比自己刚才的还难看。

林愿把打算倾诉的委屈暂时咽下，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他的头，咧开嘴角：“嘿，这次考试我第一名哦！不恭喜我吗？小狗狗脸色不要摆的这么难看。”

“恭喜，我不在，你终于拿到第一了。”周以然还是欠揍地表达了加了限定词的恭喜。他勉强笑了下，又垂下嘴角，像是无力再控制嘴角的弧度。

他的声音变得非常轻，带着微弱的哽咽：“我不想去b市，不想回那个学校，离这里……离你……太远了。”

林愿那时候还没有搞懂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周以然少有的告白和依赖，握得紧紧的手，让她的心瞬间柔软下来。那些没说出口的难过和委屈卷起的皱褶，都被少年简单的爱意抚平，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她也握住了周以然的手。

他愁着脸，眼里雾气蒙蒙，林愿是笑起来的，眼里也一样模糊，全都跟梅雨天融合在一起。

6

林愿是被手中的手机持续震醒的，眼睛费力睁开，人还是半清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