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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藤?”
“不错,世界上最着名的医学界人才,正在我们的船上,没想到吧,哈!”他痛痛快快笑道。
可秦羽织怎麽还听的进去?久无波澜的心生出一些期待,若不出所料,此斋藤正是沈老先生提到过的人,他承诺待她定居后,会想法子找到这位名人!谁想到斋藤出现在这里?!
如果能由他来给自己看病,或许…不,她怎麽知道不是确诊呢?那她将万劫不複…小林先生见她脸色难看:“秦小姐?怎麽了?”
她摇摇头:“只是晕船。”飘了这麽多天,要晕早就晕了,小林十分绅士地把她送回客房,然后告辞。
秦羽织呆呆躺在床上,也没睡意,被这事搅的心里发慌,一阵期待一阵恐惧。
正值下旬,月光微弱,在大海里,如果没有月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静得能听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身下床,决心去会一会斋藤。
海上风浪很大,客房被安排在视野更佳的三层,这时段,日本人大概仍在一层的小酒馆流连,她要走过两层又陡又窄的楼梯。
夜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楼梯间的门被船员关闭,她都不知哪来的力气,去推开厚重的金属门。
来到酒馆,果见那群日本客人,已喝了几轮,东倒西歪在那里。
小林见状,问明来意,只得无奈示意她望过去,斋藤醉得不省人事,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羽织叹口气,只能等明日。
辗转反侧,天蒙蒙亮,她便跑到一层等着,临近傍晚,斋藤摇摇晃晃从甲板下来,显然刚醒酒,说实话,若非早知他的身份,很难将这样一个大腹便便,看上去头脑有些混乱的酒鬼与名医联系。
秦羽织迎上去。
斋藤的中文不好,招手叫来学生翻译,日本生与他嘀咕了几句,斋藤愤而将其推开,学生讪讪地转而向秦羽织搓搓手指,是想要酬劳的意思。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秦羽织掏出票子,学生毫不犹豫接过去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留着一会买香烟,这才断断续续翻译起来。
“斋藤先生说这是他的私人假期,希望你不要来打搅。”
“那麽何时複工?”
“他说他也不清楚。”
从斋藤不耐烦的表情里能看出,学生翻译的还是委婉了。斋藤留下两人,顺着狭窄的楼梯晃晃悠悠爬上去。
秦羽织知道,能力超群的人是常有脾气古怪的,看来要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了。还要漂泊数月,不愁他不松口。
如若自己没有随了母亲的病,那麽她将不会…疯,是了,时至今日,秦羽织才敢在心中念出这个字,这字眼儿,曾残忍地折磨着她,不忍正视,亦无法遗忘。
不敢想象,若经斋藤先生之口断定,她是一个正常的人,那她将多麽幸运!她恐怕要回家了,要见到沈贺文…
念及贺文,她的心一阵抽痛,脑海里仍是他在港口咆哮的模样,少不了被他责怪吧…但她管不了那麽许多,再次见到他的可能性已使羽织飘飘欲仙。
可如果…斋藤说她患有与母亲一般的病呢?他或许会有法子医治,又或许没有法子。她想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一种动物,肯甘心默默死去,总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努力攀藤。
她想得累了,躺在床上,那张小林先生送的报纸就盖在脸上,墨香依然,一行小字映入眼帘,看清后她‘腾’地坐了起来,巴掌大的内容,反複阅读,心像是坠入海底,有铅那麽沉,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的病。
第二天轮船就在广东某处口岸短暂停靠了,秦羽织第一次下了船,她打听到可以通讯的邮局,致电上海,拨号码前,深吸一口气,然而对面无法接通。
又播去沈贺文的公司,仍旧失败,她记得双手颤抖:“他们都在忙什麽!”第三通打去蒋府的电话终于拨通,蒋家明喂了两声,她才应答,那头焦躁的语气反道冷静了:“你在哪?”他说。
“家明,我看到一月前的新闻,贺文他…”她不敢问下去。
“你怎麽才来电话,羽织,回来吧,这里乱套了,沈老爷子都快疯了。”
她浑身战栗,喉咙仿佛有腥甜的血液,堵在那里,吐不出来,电话断了,再拨,仍不成,邮局工作人员道:“不行了,最近通讯不稳定。”
她这才想起手薄中有天津的电话,立马致电王宅,王婉卿接了,听见是秦羽织,冷笑道:“听说那卢烨你也认识?呵,交的一个好朋友!”
“你们…还好吗?”
“好?你也问得出,”婉卿这时语气一阵悲伤,“家中在办丧事,怎麽好的了。”
突然,天旋地转,巨大的警报声想起,是空袭,邮局老板一把将她拉到柜下,随之玻璃全碎了,巨大的轰鸣声。
小林先生他们寻来:“快走,要提前开船了!”跌跌撞撞总算重新回到甲板,驶出口岸,大伙这才有劫后余生之感,除了秦羽织。
她讷讷地坐在餐厅的窗边,一对美目全无了生机,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坐便是一夜。
有人问这是怎麽了?同是上海上船的客人提着报纸道:“上面说仁德福利院遭殃啦!敌人想征用院址,学生与之起了沖突,那伙人便要教士交出学生,教士不干,后来便驻进去军了,连教士都被残害。”
“他妈的真不是东西,秦小姐曾资助学生,自然伤心。”
“可怜了四十个孩子。”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前几天,一名卢姓男子因私人恩怨袭击了沈贺文,把子弹打入他的身体里,而这则新闻,放在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中,只占了报纸的小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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