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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宁在顾尽忠的注视下,有些尴尬地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
还是顾尽忠打破了这个局面。
他移开在李永宁身上的视线,侧身朝向远处眺望,许是因为净过身,他的声音还如同少年时代那样清澈,如同山间泉水,令人舒适。
“以往我最喜欢这个地方,能看见很多东西,也没有人会来打扰,待在这里,会很舒服。”
李永宁怔了一下,不太明白这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尽忠为什么和他说这些,语气熟稔,好像他们已经相识了很久,此时此刻久别重逢,像唠家常一般。
她抬起头顺着顾尽忠的视线看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西边的云彩像是被打翻的染料浸透,遮着红日。
树叶的缝隙漏出几缕光线照在顾尽忠的侧脸,他的脸一半暗一半明,好像他这个人一般,辨不出善恶,分不清敌友。
她一时间竟然沉浸在这一份宁静之中,生存的压力,宫墙的束缚,身份的压抑,一切的烦恼愁思好像都会被眼前的场景替代,这是她在永宁宫从未见到过的,最美的落日。
顾尽忠悄悄将目光转回到李永宁身上。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可从前的顾尽忠无能为力,如今他拼了命地向上爬,抛弃了尊严和灵魂,只为穿越人海,再见她一面。
西园大门前,从她下马车那一瞬,他的注意都锁在她的身上,有几次连李宏
的问话都差点没答上来。
眼前的李永宁跟小时候的差别并不大,只是身子抽条,长高了一些,五官虽然还带着稚气,可隐隐已经有了少女的娇态。她鬓边的发丝被微风吹起,扫在脸颊上,美得摄人心魄。
顾尽忠明白自己是残缺之身,配不上她,可他所求不多,只要待在她身边,看着她,护着她,就足够了。
直到夕阳完全躲在云背后,李永宁才收回视线。
顾尽忠微微一笑,来日方长。
他躬身行礼,道了声告辞就转身离开了。
李永宁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仿佛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同他看过一次夕阳了。
国师府内,青桓正为姜曳磨墨,他们也即将去西园面圣,可他家主子还是淡定地坐在这里批阅奏折。
青桓撇撇嘴,好死不死地嘴贱开口,“大人,崔媪传回来消息,说那个小公主都半个月了也没什么动静,她会不会是起了异心啊?”
姜曳的笔尖停顿,眉目淡漠。
“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却掷地有声。
青桓皱皱眉,“那她为何还不按着您的命令去接近皇后?这都半个月了,速度未免也太慢了些。”
姜曳将笔搁置一旁,“你很闲?”
简单的一个问句却让青桓彻底闭了嘴。好吧,他家大人现在都不允许有人说这个小公主的坏话了。
果然啊,色令智昏,老祖宗说的确实没错,哪怕是他家如清风明月的大人也不
能免俗,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愁煞他们这些底下人啊。
他作为大人最最心腹的下属,焉能看着自己主子耽于儿女情长却忘了大事呢?青桓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此事一定要与孙达盛商议好,要时不时地提醒姜曳,不能让他一头栽了下去,他英明神武的大人可不能被一个女子给迷了心窍,哪怕是公主也不行。
主意打定,青桓就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屋内独留姜曳一人。
姜曳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继续提笔批阅。
如今冀州叛乱愈演愈烈,折子如雪花一般从北方飞来,可李宏却毫不在意,或许在他心中也觉得五角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根本无需劳心费神。早春一来,就等不及地前去西园享乐。
昨日他安插在冀州的眼线传回消息,张方已然决定扩大范围,南下而来,虽然没有刚起事时的速度那么快,但也不可小觑。
他必须尽快劝诫李宏出兵平叛,以此消耗后庆的兵力,给其他势力的成长留下足够的时间。
至于李永宁,姜曳并不想多干涉,话已带到,他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断,否则,她也不配跟他站在同一阵营,只希望,李永宁也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丹心园里,万年正在和周良玉赏景。
初春来临,昨日刚下过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果然如是。园里的草都悄发了嫩芽,尤其是枝头的一点春意,酥
雨池塘早窥春,别有野趣。
万年本来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奈何后庆尚文,文人骚客总爱感叹一些自然之道,为赋新词强说愁。他们还每年都会举办一些大型的游园会,连皇室都要凑这个热闹,每到一个特殊时节,都会举办宴会,弄得她也不得不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
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泥溅上的裙摆,一脸嫌弃。一旁的周良玉看她心情不佳,赶忙有眼色地岔开话题。
“早春已临,过两日便是谢春宴,届时洛都凡是有些名号的才子佳人都会参加,以公主才情,必能斩得魁首。”
万年唇角勾起,不自觉地将背挺得老直。她本就是金枝玉叶,合该得到这洛都是最好的,无论是美貌还是才情,都需头名。他人艳羡的目光总会助长她的骄傲,她亦颇为自得。
只是一旦想起李永宁,万年就面色一沉。那日她和卫酒联合起来对付她,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人背后都是怎么嚼舌根子的。
这次的谢春宴,她定会狠狠地给李永宁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长幼尊卑。
周良玉在万年身边久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轻抚着枝头绿芽,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次我听说九公主也回来,到那时咱们姐妹一同游玩,岂不美哉?况且这是九公主头一次参加平辈之间的宴席,免不了拘束,到时不若让她也即兴赋
文,也能给公主长脸啊。”
万年听了周良玉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园中绿植,她心头一动,忽然转身对着周良玉笑道,
“你说得有理,本宫作为李永宁阿姊,定然是要对她事事照拂,她久居宫里,想来也是闷坏了,带她出来涨涨见识也好。”
周良玉笑眯眯地快步走到万年身边,亲昵地挽着她,“公主仁善,陛下皇后知道了,也定会夸赞公主和九公主手足情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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