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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比起脚上剜心刮髓的疼痛,这点寒意甚至不及万一。
“你现在可想明白了?”
魏谦一连倒吸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气来,哑着声回答道:“王爷……王爷可是为了纪国舅的事?”
靖王笑容狞然,话里寒意如刀:“你跟陈宏的龌龊,本王管不着。可你错就错在,不该算计纪氏,算计本王。你去岁让人说动纪府的管事收购皇家的铺子,如今又以此事诬告纪氏贿赂陈宏,结交内侍,窥伺宫闱。你真当本王全然不知?”
听了靖王这话,魏谦竟一时说不清是忧是喜。
靖王说得的确没错,对付纪罡的法子是魏谦去年摆陈宏那一手时就开始布置了。
纪罡虽是武将,但行事谨慎,自知身份敏感,甚少与官员有交集,根本捉不到把柄。魏谦便只好从纪罡手底下的人入手。他先是许以重利,让纪府的管事收购了烂在陈宏手里的铺子,而那管事只以为是寻常皇庄的生意,自以为捡了便宜,殊不知跟陈宏手下一来二去的往来牵扯,交易文契都被记录在案。
其实这本也不是大事,更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纪罡是有意交好陈宏,若换作平日里,根本不可能伤到纪国舅的一根毫毛。
但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明枪暗箭。
永靖帝履极已有四十又五年,朝堂上能活到决赛圈的玩家都知道,最锋利最致命的————
是永靖帝的疑心。
年前神枢营的总兵去职,守卫京师的三大营里纪罡便是一家独大之势,而纪罡身为靖王的母舅,在永靖帝抱恙之时突然和掌管东厂的陈宏有了瓜葛。
永靖帝如何能不忌惮。
即便纪罡是永靖帝潜邸时的旧人,即便四十多年的忠心,却也敌不过一朝一夕间的帝王疑心。
只是参与魏谦这一番谋划而又通盘知晓其中底细的人极少,甚至连赵崇明都只是知道个大概,告纪罡之人也挑的是昱王手下的。但如今却不知被谁抖落了出来,告密给了靖王。魏谦心里飞快闪过几个人名,但没有再深思下去,毕竟他想追查也得先过来今日的难关。
魏谦唯一庆幸的是,靖王没有提翟鼎臣的事,不然魏谦丝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被靖王五马分尸。
面对靖王的质问,魏谦压根没有想承认的意思,继续装傻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收购铺子确有此事,不过那都是生意上的往来,这诬告一事可是断然没有的。下官同纪国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怎么敢害他呢?定是有小人进谗言,王爷不信的话不妨请他过来,让他与下官对质。”
靖王的眼神立时冷厉起来,旋又变成了猫戏老鼠般的嘲弄。
“姓魏的,你不用套本王的话,也不必想着拖延,不如老实交待了好。”
魏谦被戳中了心思,正想着怎么继续辩解,只见靖王扯着缰绳,又踱到了门口,蔑声道:
“都说打狗看主人,若是赵崇明在,本王少不得要卖他几分薄面。只不过,今日阁中六部廷推,事关京中防务,父皇正垂帘听议,你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说到“京中防务”,靖王也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自古储位之争,犹以兵权为重,纪罡一去位,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凭依,这让他如何不恨。
若不是想在魏谦口中得知些虚实,他恨不得立刻把魏谦活剥了去。
而魏谦的心也一时沉了下去。六部衙门相隔不远,他原以为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礼部那边不可能没得到消息。可他偏偏没把“廷推”之事放在心上,竟忘了还有这茬。
廷推之事,需要六部九卿议论表决,往往要耗上大半日的功夫,有时遇上分歧之事,吵到日落也是常有的。而若是寻常廷推也就罢了,这御前廷推,非诏不得出入,即便是天大的事也得等廷推完毕了再说。现在别说指望赵崇明来救场了,怕是此间的消息都难以传到赵崇明耳朵里。
而靖王显然也是提前得知了御前廷推的消息,更不知从哪打听到他今日回工部衙门销假。
如今逮着了良机,显然是准备要来一个先斩后奏,死无对证了。
魏谦心里渐渐把事情脉络给捋清了。之前冯植诱逼魏谦出城,显然是想在城外下手。可惜魏谦没有中套,靖王便只好带兵强攻工部衙门。
至于日后追究起来,靖王准会说是魏谦被闯入衙门的歹人所害,大不了再随便推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到时候即便是赵崇明再如何追究,也不可能让靖王给一个已死的五品小官偿命的。
而魏谦想明白其中关节后,一时面如死灰。这竟是一个死局。
魏谦捏紧了袖里的拳头,捶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而原本讨好的眼神中遽然闪过狠厉之色。
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魏谦忍痛咬牙,撑起半边身子来,仰头问道:“若是下官不认,王爷可是要对下官用私刑了?”
靖王策马回头。
“本王还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不想也是这般不见棺材不掉泪。小城隍不是有腿疾吗,听说这么多年苦寻良医无果,今日不如让本王给你治上一治。”
魏谦背后的军官接过靖王的眼神,抬手用刀背重重砍向魏谦的两腿。
而魏谦身后的官兵不由转头闭目,不忍再看。
靖王在马上,冷冷看着蜷缩在地不断抽搐的魏谦,笑问道:
“小城隍以为,本王这法子如何,可还对症?”
魏谦没有回应,他甚至不出声音来。
他原以为自己早在南京诏狱里尝够了刑罚,这些年更因为这脚伤受尽了折磨。但他今日才明白,原来痛到至极处,竟然是无法出声的。
不过靖王的话倒是没错,相比起右腿上的疼痛,左腿竟似乎麻木无知觉了。
毕竟腿既然废了,自然也就不用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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