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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无聊繁琐的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没完,连续的跪拜磕头,累得我两腿发麻,腰背酸痛,亏我这副身子板常年练习跆拳道,不然说不准就昏过去了。昏……我愣了下,忽然偷笑起来,怎么早没想到呢?阴丽华一病大半年了,身子虚弱,差点小命不保,动不动昏厥本来就该是她这样的病人专利吧?“咚!”我两眼一闭,一头栽了下去。“姑娘!”胭脂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人,但她不敢大声宣扬。一会儿柳姬也靠了过来,忙不迭的招呼侍女,七手八脚的将我扶了起来。我强忍着笑意,继续装昏,只是两条腿麻得实在厉害,犹如千万只小蚂蚁在啃噬,难受无比。“小姑!”柳姬着慌的掐我人中。痛!想想演戏也不能演过火,于是我假意痛苦呻吟,颤抖着睁开双眼。柳姬松了口气,因为紧张,额头竟渗了一层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我不禁有些内疚起来,毕竟这样装昏,初衷只是为了能够偷懒,逃避长跪,没想过要牵连到其他人。“夫人,大公子来了。”竹帘外有侍从小声禀告,透过稀疏的帘隙,隐约可见偏厢外走来的三四条身影。我心里一紧,再看柳姬紧抿着双唇,脸色愈发白了。耳听得偏厢两侧的厢房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想必是族内的其他女眷正在仓促退避。一时门前的竹帘卷起,没等帘子卷到顶,唰地声,一只手撩开帘子,一抹颀长身影已然跨进门来。“丽华。”声音不冷不热,似乎不带丝毫的感情。我听不出阴识是否是在担心我的身体,相反的,总觉得他今天紧锁的眉头下,不苟言笑的眼睛里投注着很深的寒意。“好些了没?”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席上。我有些心虚的摇头,低声道:“好多了,谢谢大哥。”管一个实际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叫“大哥”,这一开始让我非常别扭。好在我做人向来随便,不大在这种小节上认死理,毕竟钻牛角尖的下场,只会是跟自己舒心的物质生活过不去而已。能屈能伸才是理想的生存之道!这是我一贯奉行的准则。等了老半天,阴识却没再说话。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我突然感觉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再度出现,迫得我胸口隐隐发闷。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却发现阴识正面无表情的拿眼死死的盯着我。这是什么样的可怕眼神啊!脑袋“嗡”地一声响,刹那间,我差点以为自己的把戏已然被他戳穿。“大……哥……”我心虚的低呼。阴识的嘴角抽动了下,狭长上挑的眼睛闪过一道诡异的光泽:“身子不好,要记得好生休养。”低沉的嗓音虽然仍是不带丝毫情感,却足以令我狂跳的心稍许安定了些。没当场发飙,是否意味着他还没察觉?“胭脂。”“奴婢在。”怯怯的女声从角落里飘了出来。“一会儿去阴禄那里领二十板子,连同你上次的护主不周在内……我不希望再见到第三次。”“……诺。”胭脂颤颤的磕下头去。我猛地一震,才欲跳起争辩,阴识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竟将我直起之势重重的按回原地。“累的话就回房歇着吧。”“我……”“这不正是妹妹想要的么?”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吩咐,“兴儿,送你姐姐回房。”“诺。”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应了声。阴识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从席子上起身缓缓退出偏厢。阴识转身后,我才看见他身后尚跪坐了一名蓝衫少年。我被阴识的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弄得乱了心绪,没等回过神来,那少年已扬起脸来,低沉的道:“姐姐,可需命人备软轿?”我怦然心跳,阴兴的话入耳怎么听都觉得不怀好意:“不……不用。”柳姬命两侍女上前左右相扶,这时我才发觉胭脂已然不在偏厢,不由惊问:“胭脂呢?”阴兴原已走到门口,这时听我发问,不禁回头看了我一眼。阴兴的眼神十分古怪,竟像是在看陌生人般,带着一股奇特的困惑与探究,我被他盯得头皮一阵发麻。妈妈咪呀,这家子果然姓的不好,要不然怎么从大到小,一个个都是阴阳怪气的?帘子重新卷起,门外原还站了两名青衣男子,瞧见阴识与阴兴两兄弟出来时,原都笑脸相迎,可等到看清阴兴身后还有个我时,笑容竟全都僵在了脸上。“阴姑娘!”两人躬身作揖。我当然不可能认得这二人,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接口。“不用理会。”阴兴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他们只是大哥收养的门客。”我心领神会,任由阴兴领着我转回后堂,阴识自与两位门客低语交谈,似乎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妹妹。阴兴虽比“我”小了四岁,却长得比我要高出少许,说话做事也处处体现出一股这个年纪少有的谨慎与稳妥,我很好奇他为何对我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于是频频拿余光偷瞄他。“瞧够了没?”将我安顿回床上后,阴兴没等退下的侍女关上房门,便没好气的丢了个白眼给我。“虽然我是你弟,可这般视人,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很失礼的事。”我不以为然的努了努嘴,学着他的口气,说道:“虽然我是你姐,可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人留在我房里,也是很失礼的事。”阴兴嗤然冷笑:“果然姐姐整日捧着一册《尚书》,不是白费的眼力,儒家礼仪倒是真学到了不少。”我沉下脸不开口,他不提以前的事还好,只要提到以前的事我就无话可接了,一时无以应对。“听大哥说,”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一句,“这一回大病初愈,姐姐倒是因祸得福,脱胎换骨了。”“哦?”我干笑两声,心虚的垂下眼睑,“哪有这般神奇的事,脱胎换骨……”顿了顿,忍不住好奇的问,“弟弟以为姐姐以前是如何样的人?”“姐姐是个无用的人!”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爽快,似乎根本不用多加思考,“和娘一样……”我吃惊的抬头,只见阴兴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床下,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悲哀:“娘亲的胆小怯懦,让我们姐弟三人从小饱受冷眼,若我仅仅有个无能的母亲也就罢了,偏生姐姐……更是丢尽阴家脸面,让人觉得你是个图招非议,惹人笑话的傻子。”“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通骂,我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假装委屈。“和懦弱的姐姐想比,我更喜欢强悍的大哥。”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门口,“所以,假如你之前真的病死了,我是不会难过的……一点都不会。”“你——”我脊背绷紧,刚刚坐直身子,阴兴已头也不回的迈出房门。“这家伙……还是人吗?”我气愤得一拳捶在案几上,“自己的亲姐姐病得要死了,居然说不会难过?”我摇着头不敢置信的叫道,“阴丽华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哪?做人怎么有你这样失败的?人缘混得那么差劲,你还真不如死了好!”转念一想,估计阴丽华还真是受不了这样的家庭环境,所以当真挂了,然后老天爷抓了我来顶包。“我去你妈的,这什么跟什么嘛……”正不停的抱怨,忽然门外响起一个稚气的男声:“姐姐,我可以进来么?”我连忙闭上嘴,起初还以为是阴兴去而复返,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好,请进。”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约摸八九岁,却和阴兴差不多高的少年慢腾腾的跨进门槛,双手高捧一卷帛画。“姐姐!”他弯了弯腰,算是行礼。我狐疑的瞧了他两眼:“你是……”“我是阴就。”阴就……阴家的第三子,“我”和阴兴的同母弟弟。和阴兴相比,阴就明显偏瘦——阴兴脸型与我相似,长相颇显斯文秀气,阴就却是国字脸,肤色稍黑,乍一看神情猥琐,不是个第一眼就很讨人欢喜的孩子。“有什么事么?”阴就低着头答:“大哥传话,姐姐虽因身子不适退席,然祖宗不可不拜。是以让我奉了祖宗画像来悬于姐姐房中,姐姐当日夜祭拜叩首,不可忘本。”没想到他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有模有样,我忍不住笑道:“好,那就麻烦你给挂上吧。”“诺。”他麻利的走了进来,将帛画缓缓铺开,悬挂于墙。那幅画像初看时没觉得怎样,反正古代的人物像貌似都差不多,可是再仔细看了两眼,我忽然有种眼熟的感觉。脸是看不出有啥分别的,只是那人的姿态动作很是眼熟,熟得……不能再熟!“等等!”我忽然大叫,“这……这是谁?”我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大步走下地,阴就诧异的回头看着我。我盯着那张帛画,越看越觉得可疑,这上头所描绘的人物、背景,怎么那么像我乡下祖爷爷家堂屋上挂的那幅?“姐姐。”阴就估计被我的样子吓着了,小声的解释,“这是宗祖的画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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