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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金则泰安排好手边的工作，然后按照约定去接楚靖。再见楚靖时，金则泰的目光更多了怜惜之意。注意到金则泰今天看自己的眼光更不同以往，充满柔情，楚靖有点不太自在，低下头避开与金则泰的目光对视。车子一路驶进一条小巷。坐在车上时楚靖有点意外，他并没有告诉金则泰要怎么来这里，金则泰竟然知道。由此可见他对于这件事还是有准备的。想到此，楚靖略觉得安心。停好车，金则泰走在前面。楚靖对这里熟悉，他每个月都要来，他很讨厌这里，在这里留下了太多不堪的痛苦回忆。心情一沉重，楚靖的脚步不由也沉重了起来。金则泰见楚靖落在了他后面，便停下脚步等楚靖走上来，然后牵住了楚靖的手。金则泰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楚靖被这充满鼓励的笑容感动，不由握紧了金则泰的手，跟随着他继续向前走。温暖有力的大手，跟着他，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地下钱庄在这栋大厦的顶层，占据着半个楼层，一道金属大门紧紧关闭着。这家钱庄对外注册是一间财务公司，没有挂出任何公司标识和铭牌，让不知底细的人完全不会知道门背后隐藏着什么。按响门铃，不多时，大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了，门内出现一个身穿黑皮夹克的男人。男人先是用狐疑的眼光打量金则泰，待他看到一旁的楚靖时，便伸手拉开了大门。金则泰立刻知道，这个男人认识楚靖。进到门内，金则泰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原本以为厚重的大门内肯定是一片阴暗，其实不然。屋内灯光明亮，一道淡绿色的落地磨砂玻璃墙将前厅分隔出来，前厅里正对着大门摆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有几部电话，旁边还有绿色的盆栽植物装饰，侧面靠墙摆着一排长沙发，这里就好像普通公司的前台接待处一样。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面带微笑的接待小姐，而是有几个脸色不善的男人。“小靖！”“啊，是小靖！”从招呼声看，这里的人显然都认得楚靖。金则泰微微侧过脸看向楚靖，站在他身后的楚靖表面上看起来镇静，眼神中却难掩惊慌，仿佛是看到了毒蛇的小兔子。“小靖，最近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在酒吧看你到？”“小靖，听说你是去夜总会打工了？”问题一个接一个，楚靖沉默着，没有回答。“喂，小靖，怎么不说话？”“是来还钱的吗？晚了哦，要加利息。”有个一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过来，伸出手意欲拉扯楚靖。楚靖本能地闪躲，站在楚靖身旁的金则泰脸上笑咪咪地，不动声色地一闪身，挡在楚靖的前面，拦下了伸向楚靖的那只手，眼神直视向那个人。楚靖被护在金则泰的身侧，他微微仰起脸看着金则泰的侧脸。看到此时金则泰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楚靖砰然心动。他保护他。自从相遇以来金则泰一直都在保护他。明明不熟悉，甚至楚靖对他的关心一直表现出抗拒，可是金则泰仍然一直在用他的方式表达关怀之意。金则泰的侧脸很好看，高挺的鼻梁，笑得弯弯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以前的时候楚靖觉得露齿而笑的他，笑容很像大白鲨，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个感觉。金则泰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温暖，很友善。喜欢，好像，啊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在这一瞬间心头涌起莫名酸涩的滋味，楚靖急忙低下头。喜欢归喜欢，但是，却是不能喜欢，不能。要抓楚靖的男人被挡了回来，他不客气地斥问金则泰，伸手要推搡金则泰：“喂，你是什么人！”“来还钱啊。”金则泰挡开对方的手，笑咪咪地回答道。“还钱，”男人听了，回过头冲后面喊道：“阿水，小靖来了，替他算一算看这次他要还多少。”喊完，男人又回过头看盯着楚靖，表情颇为凶狠地说道：“小靖，这次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晚！”没等那个阿水从后面走出来，金则泰就笑着对眼前的男人说道，“我要见你们的老板，还钱的事请他跟我说吧。”男人一愣，随即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谁啊，凭什么见我们老板。”“这次来是要连本带利还清所有的欠款，自然是见见老板比较好说。”男人一听，看了看金则泰，目光又转身楚靖。楚靖不自觉地低下头。“哟，小靖，原来是钓到凯子了，啊哈，有人肯替你还钱了，好啊，好啊。”其他几个听到他们对话的男人也哄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明显的猥琐与不怀好意。金则泰完全不介意，将楚靖护在身后，笑咪咪地继续说道：“请老板出来吧。”“哼，我们老板你想见就见？老板不在！”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男人，前厅的几个人一见他，都露出恭敬的神色。金则泰猜想这个人恐怕是主管，而前厅的这几个，很可能是这间地下钱庄的保镖和马仔。“你要见老板？”男人问道。金则泰一点头，“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吧。”“嗯，有些话还是跟这里的老板比较好说。我知道他在。”金则泰笑说道。面对着一直微笑、气定神闲的金则泰，几个男人想耍狠又都耍不起来，而且他们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威吓不了、软硬不吃的类型，于是都看向了主管。“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在？”主管皱着眉问道。“我知道，他在。”金则泰笑着说出一个名字，然后又说道：“我知道他通常星期三都在。”主管的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几个马仔更是顿时哑口。金则泰所说的正是这间地下钱庄背后主脑的姓名。这种出来混的黑道人物几乎全都用化名，混出名堂来有了地位的更是会被尊称为某某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本名，而金则泰竟然能够说出，还知道“他通常星期三都在”。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主管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做了个手势，“跟我来。”然后引着金则泰往后面走去。穿过前厅，后面是一大间打通了的办公室，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排桌子，桌上有电脑，办公室里还有打印机、复印机、传真机等其他设备，这里看起来同一般的贸易公司没什么大的差别，所不同的是，办公室里没有女性，全都是男人。又穿过这间办公室，主管带着金则泰和楚靖进到了最里间。楚靖来往这里多次，最多只在前面的办公室停留，他略显不安地紧跟在金则泰身后，不时悄然打量周围。公司最里面也是一间大办公室，几乎落地的大玻璃窗将房间一分为二，外面摆着沙发、茶几，是会客的地方，里面则是这间地下钱庄的老板权哥平时办公的地方。主管让金则泰和楚靖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唤人来倒茶，自己进到里面去报告。隔着没有放下百页窗的玻璃，楚靖能看到内室里两个人的谈话。他见过这儿的老板，却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想到此，楚靖不由望向金则泰。之前金则泰说过要做些调查之后再来还钱，看来他是真的调查过了。不多时，主管出来了，然后让金则泰进去。“我们老板请你进去说话。”金则泰大方地站起来，然后伸手拦住了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楚靖。“我自己去谈就可以了，你留在这里。”楚靖一听，眼睛里流露出不解。“乖，你在这里等我。”金则泰的语气很温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楚靖无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金则泰敲了敲门，走进里间的办公室去了。主管离开了，外间只剩下楚靖一个人，他不安地透过大窗户看着里间的情况。这间地下钱庄的主人——权哥，从外表看他和一般的生意人没什么差别，一身西装的他相貌堂堂，气质中流露出几分豪爽的江湖气。如果不是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阴损的事情，金则泰相信凭他的外表肯定能骗过不少人。“你来还钱？”权哥开门见山地问。“是。”“全部还清？”“是。请算一算看，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是多少。”权哥叼着烟，转头看了看外面坐在沙发上的楚靖，“哟，这小子遇到贵人了。”金则泰笑道：“好说。”权哥拿起案头的电话，吩咐道：“阿水，进来一下。”过了一会，一个精瘦的男人敲门进来，权哥吩咐道：“把楚靖欠下的钱，连本带息算一算，利息截止到今天就可以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转而向金则泰说道：“按规矩利息都是要结算到月底。”金则泰微微一笑，“谢谢。”权哥继续对阿水说道：“都算清楚了，告诉这位先生。”阿水得令，转身出去，过了一会他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纸，“算清楚了，一共是108万5千6百25元。”金则泰听了，心里一动，表面是不露声色。楚靖借款的本金他知道，这家地下钱庄的几个不同的利息点位他也知道，他早就计算过楚靖应付的本金与利息和，不由在心里暗叹：这帮家伙也太会算了，照这么个算法，小靖永远也还不清这笔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