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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第1页）

庄月环和薛伯远送走了骆端勉夫妇后就往回走，连廊里月色皎洁，一路的银霜。

薛伯远说道，“弘儿和正儿年龄相仿，正儿如今都官至礼宾都尉了，如果骆兄没有受到吕大夫的牵连，估计也该做到这个位置了。”

庄月环说道，“夫君又在瞎琢磨，哪有那么多如果？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跟头把式的就别想走到头。这不我们与骆兄家又重逢了？各有各的辛苦。”

薛伯远道，“夫人说得是。”接着又说，“你去看看玖儿，今天测了骑射，我担心他身体又撑不住了。”

庄月环笑着说，“担心还不自己去？”然后就转往薛玖的院子去了。

薛玖的院子静悄悄，只有房中的烛火浸透了白纸窗。把白色的窗纸染成了橙黄色。

薛玖听见了院里的动静，合上书，站起身来。这个时间，除了母亲也不会有人来了。

庄月环轻轻的敲了敲门便推门走了进来。

薛玖笑道，“母亲您怎么又来了？”

庄月环说，“娘是又被你爹催过来的，他担心你，又不愿自己过来，所以只能娘跑腿了。”

薛玖张开双手给母亲看，说道，“骑射而已，累不到儿子。”

庄月环过来摸了摸薛玖的头，说，“去书院，也就是走个过场。跟舞梁的朋友多聚聚就好，爹娘不求你学得多好，家里的事，也还有你爹和两个哥哥顶着呢，用不着你操心。说起来，你大哥告假回永康郡为你二叔奔丧去了，你二哥在集英殿里当着议郎，一个月都着不了一回家。咱家可不缺国家栋梁，就缺个纨绔，娘就把这好事便宜你了。”

薛玖笑道，“娘又逗我，要真那样，爹不得打死我？”

庄月环是在玩笑，所以接着说道，“没事，有娘呢。”

薛玖呵呵一乐，“只可惜，就算有娘撑腰，我也当不了纨绔。我这身体，估计只能出家当和尚了。”

“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你想娘哭吗？”庄月环用手轻轻地戳了一下薛玖的头。

薛玖吐了吐舌头，而后推着庄月环的肩膀往外走，“好了，爹娘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孩儿没事，让爹不用担心。明早我再去给你们问安。”

被推出来的庄月环，对着薛玖说道，“好，好。娘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早到我那里去吃早饭。”

“嗯嗯，孩儿知道了。”薛玖说。

庄月环走后，薛玖回到房中，再次打开书。书中夹着一支簪子。

在大魏的习俗中，男子送女子簪子，就是代表对女孩表达爱意。

薛玖书中夹的簪子，是他一年前买的。可是他一直没敢送出去。

他犹豫，他怯懦。他渴望这份爱能得到回应，但他更恐惧这份爱遭到拒绝。他猜测也许这份感情停留在友情的位置上，保质期才能更长久。于是他欺骗自己说，我需要等待这份友情继续升华，我会一直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等待着，等待着她向我走来。

只可惜感情的事，往往只会升华在模糊的阶段。一旦清楚的看清了对方，大多也就不会再有幻想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他们最倒霉的感悟就是将爱情分析得明明白白，却不知这个年纪的爱情，本身就是冲动和糊涂的。它就像一团火，招引着年轻人躁动的灵魂。于是大家成群结队的扑向它，拥抱它，而后再感受它所带来的煎熬和折磨。

若干年后，当伤口愈合好了，这些老了的年轻人回头再去缅怀它。此时缅怀的就不再是爱情本身了，而是那个勇敢又固执的自己。那个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纯真的，放荡不羁的，愚蠢的自己。

当薛玖还站在友情里守望的时候，宁烟儿告诉他，她收到了叶青霭送给自己的簪。她欣喜的样子，就像上天把最好的宝贝赐给了她一样。

如花的笑容，闪光的明眸。说真的，比薛玖以往任何时候见到过的都美。这身姿，这容颜每每让薛玖感觉置身梦中，让薛久体会时间长河也可以静谧如湖。

可曾经美好的感受不在了，薛玖觉得眼前的宁烟儿突然如此遥远，又冰冷扎人。

当天夜里，薛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睡三月。醒来后，他意识到，原来是他自己一直在痴心妄想，宁烟儿根本就没有喜欢自己的理由。全他妈的都是友情，是泛滥的同情。

跟君正书院的所有学子相比，他是一个只有眼前而没有未来的人。就算他父亲贵为少丞，就算他薛家在永川和舞梁名望甚高，就算他学业一直不错。但他进不了集英殿，他就是没有未来。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如何去许诺别人的未来？这不是一个笑话，就是一个谎言。

宁烟儿，是注定与自己无缘的。自己把簪子送出去，同时断送的有二人的友谊和自己的尊严。

他应该祝福她，叶青霭是君正之星。前途不可限量，人缘也不错，对宁烟儿而言真的是个好归宿。

薛玖合上了书，把书放到了书架上最偏僻的角落，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打开这本书。

书院的生活就要结束了。过去吧，就都让它过去吧。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庄月环却因薛玖的一句，‘出家当和尚’，被弄得辗转反侧，薛伯远问，“你在折腾什么？”

庄月环突然坐起身子，说道，“玖儿就要结业了，这个年纪如果不入集英殿，也该考虑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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