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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还不是为了他那独女阮澜?”妇女低下头,声音却并未压低,反而有些张扬之意,说道:“据说,这阮澜命格不好,一出生便将娘亲克死了,说不准这火就又是她克出来的?别的咱们暂且不说,单说日后谁敢娶这么个丧门星?不搬离大舆镇,难不成做一辈子的老姑娘?若是我这般拖累父母,我就不活了,即刻找根绳子吊死罢了。就是不知道哪家那么倒霉,日后不知情的娶了。”
妇女说到一半,见路不远处一架马车驶来,即刻理了理衣裳:“哎!齐家人来了!这宅子被说风水不宁,没人愿意买,还是齐家宅心仁厚解了阮钧的愁,买下来了。听闻他们如今还招长工呢。”
“大婶,您今日穿的这么利索,莫不是为了能去当工?”有人笑道。
妇女撇着嘴侧昂着头,眉飞色舞:“可不就是,压箱底儿的好衣裳就今天拿出来了……哎哟!我呸!呸呸呸!谁啊?看不见这里有人吗?泼什么水?!哎哟我的衣服!”
阮澜趴在墙头,看着那妇女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嘴角一勾,“嗖”的一声就顺着梯子滑下来了。
她把小盆一扔,拍了拍手——这老妈子,来一个人说一个,都一早上了。嗓子干不干?正好给你浇点水润润。
这样的状况从早上就开始了,隔着墙,阮澜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那股热乎劲儿。
春天到了,出门踏踏青看看花不好吗?非要嚼烂别人家里的事儿。
伴着一串虚浮的脚步,远处传来了阵阵咳嗽声。那咳嗽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似的,翻江倒海。
阮澜听见,一个闪身,钻回了自己房里。
“阮阮。马车已经在门外了,你若是理好了,便叫他们进来搬了东西。时辰也差不多了,再晚些路上便要耽搁。”来人正是阮澜的爹——阮钧,他站在阮澜的门外说道。
阮澜拍了拍早已收拾好的箱子,后退两步,将这房间环视了一遍——才住了四天的小姐闺房,就要挥挥手告别了。说实话,要说不舍……
那是真的一点都没有!
太好了!终于要搬走了!
去他的叔父!去他的齐家!去他的封建迷信!
阮澜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
只可惜,她现在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小哑巴,无法如此抒发心中的喜悦。
她如今用的身体,原主与她名字相同,都叫阮澜,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模样算是中上,倒生了一身白瓷似的肌肤,便将这中上又往上提了提。家境殷实,后院也没什么姨娘作祟,就她一个孩子好生养着。若说不足,便是这姑娘是个哑巴。
原主家家中代代以造瓷为生,尤其是一手白瓷,经数代经营传承,虽不算一门望族,但也是富庶人家。
到了这一代,阮澜的爹——阮钧,便是阮家窑的当家。他凭借自己的手艺改进白瓷,将原本上面的那些青花印儿褪去,造的瓷面如雪山初露,纯净瑰丽。
白瓷被圣人看上,作为贡品年年送进宫中,阮家成了半个皇商,加上他操持得当,家底愈发殷实,日子越过越好,由一户小小手艺人家成了当地的富家。
阮澜是本家嫡女,按理说日后的路也是一帆顺遂,至少比起她的几个堂姐妹要好上许多。
可家中千好万好,就缺了一样东西——儿子。
按着阮家窑的祖上规矩,造瓷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尤其是阮家白瓷,只传嫡子。
阮澜有位亲叔叔,名叫阮娄,当年分家时阮钧身为长子继承瓷窑,而阮娄便分得了祖田,请了长工打理,在这一片儿地界也算过得不错。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阮娄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哥成了皇商,看着大哥家中愈发富庶,难免动心思——都是同根血脉,怎得他就是皇商?怎得他就能有好名望?
阮娄全然忘了阮钧为了帮衬他,每年还给这位鲜来瓷窑的弟弟分些红利。
他看不见阮钧的付出,更看不见如今的白瓷乃是阮钧改良后才入了圣人眼的,只是觉得如此不公,眼红的滴血。
一开始还他只是同阮钧商量,让阮钧过继个儿子,都是同根血脉知根知底,也免得阮家白瓷断了手艺。
阮钧也知道自己没儿子,便让他送家中的两个男孩来窑里学工,想从中寻个天赋好的,日后将阮家窑交托于他。
可未曾想这两个孩子一嫡一庶,来前听了各自娘亲的嘱咐——互相下绊子、偷偷摸摸想学配方、阿谀讨好,窑里的事情一件做不好,倒是弄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耽搁年贡交工。
阮钧气的冒火,这就将两个孩子退了回去,先让他们在家中习礼。
可这两个孩子回去说的是什么?
报谎叫冤说阮钧偏心阮澜,明明是个哑巴丫头,却捧在心窝子上。她就能进瓷窑,她就能跟着做白瓷,瓷窑的工人见了她的态度都与他们几个有别。那阿谀奉承的模样,好像阮家瓷窑当家言语的是这小丫头似的。亏的她不会说话,这要是会说话了还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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