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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堂中,竹影深深,地上铺着泛黄的竹叶,脚踏上去,便发出簌簌轻响。
证方证圆带着两人绕过经堂,径自走入后方的禅房,信默一身黑色僧袍,正眉目肃穆,朝房中罗汉一个个地跪拜过去。
谢随和秦念就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将二十八罗汉都拜完了,信默才转过身,忧悒地压低了长眉,“谢随?”
“弟子在。”谢随执弟子礼回应道。
信默对证方证圆道:“去给客人上茶。”
茶香萦纡,谢随却不太喝得下去。
信默望着茶案对面的人,半晌,才道:“昨日在那吊桥边,你也看见师叔了。”
谢随道:“看见了。”
“师叔没有出手救你。”
“没有。”
信默静了静,又叹口气,“少林寺对不起你。”
谢随淡淡地笑了,“少林寺教我武功,育我成人,何来对不起之说。”
信默一字一顿地道:“但少林寺却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他慢慢地咬紧了牙根,“毋宁说,是连自己的方丈都保护不了!”
谢随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信航师父?”
“方丈师兄,去扬州见了你一面,之后就被禁军带走,没有回少室山来。”信默低声道。
“禁军?”谢随震惊道。
“季子,”师叔像唤一个朋友一般唤着他,“少林寺太大了,寺中千百僧人的身家性命都悬于方丈师兄一个人身上,你要理解他的难处……那五年来,你被关在极乐岛的水牢之中,方丈师兄也无时无刻不是心急如焚,但却无论如何不能轻举妄动……”
“不是不能,只是不敢吧?”秦念突然发话了。
信默的目光看向她。
他知道这也是一位干系重大的人物,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插嘴。
这女子容貌昳丽,双眸澄澈,无情的话语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这是信默很少在别人身上看到的气势。
但见谢随稍侧首,轻轻道了一句:“念念。”
秦念顿了顿,不再继续了。
信默咳嗽两声,好像有些挂不住面子,过片刻才道:“但是季子,你要相信,方丈师兄、乃至少林寺上下,都是挂念你的。师叔知道你身上的剔骨针已经发作,最好早日去找蒯神医取出——”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笺,“蒯神医脾气有些奇怪,但我与蒯神医乃是旧识,所以修书一封,你若去求医,便可示之。”
谢随双手接过,敛容道:“师叔厚意,感激不尽。”
“至于你师父的事情……”信默过了很久,叹口气,“不过是皇帝用来要挟你的手段。只要你莫再与江湖上的人事多所牵扯,想必宫里也不致对方丈师兄太过为难。也罢,大约是少林寺合该有此劫数吧。”
谢随沉默片刻,慢慢地直起身跪立,又向信默叩下头去。
“弟子过去不能长奉左右,今后亦已是亡命之身,请师叔明鉴,弟子与少林,从此再无瓜葛。”
信默抬起手,抚摸过他的头顶,仿佛一种仪式。而后他挥了挥袖,面容惨淡:“你去吧。”
谢随离开了。
信默从怀中掏出一方布巾,层层展开,现出那一把染血的牛角尖刀。
老僧的眸中,渐渐显出无能为力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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