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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晟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扶姜蕙:“不必多礼,蕙儿快起来。”
顿了一下,他道:“蕙儿这是在做什么?”
姜蕙抬眼看他,浅浅笑道:“妾正在小厨房做桃花糕,接驾匆忙,陛下勿怪。”
桃花糕,少年时的安宁郡主初初学厨,常常在家做了带来崇文馆分享。
“那蕙儿做完没有,不知朕是否有幸一尝?”萧晟顽笑着说道。
“只差最后一步。”姜蕙柔荑微抬,伸出一根纤纤玉指。
皇帝饶有兴趣地跟着姜蕙进了小厨房,把里面伺候的下人吓得不轻。
姜蕙重又穿上平姑姑递过来的罩衫,在铜盆中净过手后,将已经成形的糕点从木制模具中倒出来。
她指挥皇帝陛下道:“陛下,烦请帮妾拿山楂片过来,就搁在里边雕漆矮柜里头,瓷白色鱼纹罐。”
皇帝翻找片刻,将罐子拿在手上,竟然有自己也动手的意思,他拔开红头木塞,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多少山楂合适?”
“五六片就行,要切成碎儿。”姜蕙回头看了一眼,见皇帝准备拿厨刀,忙过去阻止道,“陛下可不能动这个,仔细伤了手。”
皇帝本要坚持,可看到满屋子宫人紧张的眼神,还是没再动手,他今天在瑶华宫动了厨刀,明日弹劾贵妃的折子得堆满两仪殿的书案。
萧晟于是退后一步,看姜蕙接着动作。
山楂切碎,洒在乳白中透着点氤氲桃粉的糕点上,最后将余下的洗净的桃花一片一片用少许温水轻轻贴在其上,一碟精致可爱的桃花糕便做好了。
两人回到正殿,平姑姑将桃花糕用碧玉盘装了,配上紫苏饮搁在暖阁桌上,悄声退下。
姜蕙往里间换过一身雪青色银绣曳地裙,重新梳了单螺,斜插一支垂花玉扇步摇,耳着玉葫芦耳铛,步入暖阁一看,皇帝正盯着看窗边书案上写着几行小诗的白宣。
檀木翘头案上摆了青釉仰莲纹梅瓶,瓶中高低错落插着几枝新摘的桃花,右手边搁着湘妃竹笔架,架上几支大小羊毫,旁边置一方端砚并一块墨锭,砚台中尚还有残留的墨条。
那洁白细腻的罗纹宣就铺在笔架边,用紫檀竹纹镇纸压着,其上字迹仙露明珠、落纸云烟。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今我不乐,蟋蟀在房。
乐以会兴,悲以别章。1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生命消逝就如同晨间的霜露,即使是饮酒作乐,却也只能慷慨悲歌,忧愁难忘。时光不会重来,花落不会再开,苹花只在春日绽放,兰草只在秋日芬芳。余下的日子那么短,逝去的光阴却那么长,岁暮日晚,应及时行乐。朋友相会固然使人快乐,一旦别离却又令人哀伤……
似乎是听到姜蕙过来的轻微脚步声,萧晟拿起那张薄薄的白宣,转过身来,轻声问道:“蕙儿为何突然想起6平原的诗?”
姜蕙脚步一顿,眼中似有轻岚,静静停在绢纱插屏边,雪青色裙摆间银线流光,这样一看,好像又恢复了沉静恬淡的样子,仿若月娥姑射了。
她黛眉轻舒,淡淡笑道:“一时愁绪,无病呻吟罢了。”
皇帝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走近姜蕙,表情捉摸不定,眸色沉沉,接着问道:“这一节还剩‘岂曰无感,忧为子忘。’一句,贵妃为何不写?”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怎么会没有如此感叹,只不过因为见到了你而忘记了忧愁。
姜蕙莞尔:“晨间妾写下这诗时,尚还没有能解我忧愁的人前来呢。”
她说着从皇帝手中取走白宣,走到书案前铺开,拿镇纸压住,随后用墨锭略磨了磨墨,左手轻撩衣袖,右手拿起搁在笔架上的小毫蘸了墨汁,在砚边晕开,落笔于宣纸上,补完了这一句。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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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节选自6机《短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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