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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色的云送来春信4（第1页）

结果就是今天早上，看着跃动的炉火中还在烧制的原胚一时走神，让师傅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最后虽说成品仍勉强过得去，但完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心中的苦恼和手中这个做工粗糙的成品一样丑陋。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师傅直起腰看着失落的我留下一句话：“记住，全身心灌注作品才能造出自己理想的形状，下午就先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事要和我说就来卧室找我。”

炉火渐微，旺盛的火苗逐渐化作一滩炭与灰，透过半破的窗户，阴沉的云有随时压下雨点的倾向。

一位不之客此刻也不敲门，就这么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到我身边：“白卉，你这表情不大常见啊。”

淮匣的身后，仍旧是那个看着陈旧的皮箱，这个箱子陪着她多久呢？我们直到现在都没算出旧时代灭亡的时间，她和这个箱子走过多远的岁月？

这世上许多事无法被常理定义，但不等于面对未知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就经历的记忆而言，以前的人很可能就是在怪谈研究上遭到反噬，而淮匣——或者应该说是奇箱少女即使不是导致这一切的人，也是见证灭亡的见证者之一。

这么一想之前的收音机也能想通了，既然本就是来自过去，那个时代的产物她不可能不熟悉。

昨晚再三阻止靠近废墟区水下，也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即使有朝夕相处的日常，此刻竟开始怀疑那些平淡如云的每一天是否存在。

而现在，她就在我们身边静静观察之后的人生活，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会喜怒哀乐、会需要吃饭休息。

在不知道淮匣的目的之前，我也选择有所隐瞒：“昨天生太多事，又救下来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实在是有些思绪万千。”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她如此提出意见，左手伸出食指朝天上转了两圈。

本想用天气不好婉拒，可第一个字音还未出口，纤细温热的手就已经抓住手腕。

乌云压顶的当下，我就这么被她牵着手走在一条从未走过的小路上。没有拒绝机会的我和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期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白卉，你想过不去打捞队吗？”

“那样闲下来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和我一样写诗吧，实在不行就在上面无所事事的过每天也好。”

“看到字多我就头疼，如果闲下来了我可能会受不了，还是去打捞队碰碰运气吧。”

“昨天的事让我重新思考了一下，”突然，淮匣停下脚步，话中流露出的是最为纯粹的担心：“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或者变成那个女孩子那样，越往上爬越冷，那间小屋也只剩我一个人，收音机旁的播音也只有我一个人去聆听。”

在那个小玩意出现之前，我和淮匣就像是被透明的玻璃隔开，她浮于表面，写着、说着自己一笔笔谱写的诗，永远待在人群外的一隅，宛如漫天繁星中的其中一颗；而我在更深处浮沉，身旁的一切都说不上讨厌，只是对于毫无变化的生活感到些许厌倦。

脚下的路逐渐被杂草替代，此刻偏离道路的我们算是正式离开了小镇的范围，苍翠的绿叶遮盖头顶的天空，也盖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皮箱下的滑轮压过枯叶，不停的出沙沙声，如果蓦地突然抬起，多半是压过了树根被弹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林荫尽头隐约可见一块锈蚀的金属牌，历经岁月的牌面依稀可见后面的“学校”二字。

脚下踏足的路面也变了，皮箱不再被弹起而是时而陷地，时隔多年的来访者让这里年久失修的道路也没做好准备去迎接。

后半的路途在路况变好后走得很快，很快就看到了一处破损严重的围墙，如果不是尖端还能看见布满的铁锈，我想可能会把它当成未长成的小树就这么绕过去。

再往里走，一簇簇青色的花朵便在此绽放，中央一处勉强可以辨认出是喷泉的地方俨然成了花丛，如果现在还有水流喷出，想必可以看到满是花瓣的水池吧。

可再往里走，看到远处那个一半被杂草盖住的东西时我愣住了，世间变迁没有带走它身上的颜色，红色的外表仅仅是被翠绿稍稍掩盖而已，那个名为“电话”的机器此刻完好无损地架在建筑正中央，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我耳边低语：“这一切不是你的幻觉。”

不过并非是往电话亭走去，转了个弯绕到一栋破损楼房背面，所见则是惊人一幕。

数十个和淮匣身后皮箱完全相同的箱子横七竖八地堆在屋子一角，几个没闭好的箱子撑开一条缝，隐约可见的是如枯死般的关节，地上的鲜红液体和空气中那股异常的气味，都很难不让人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象。

展现的是让人神经震颤般的景象，我看了一眼淮匣，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眼前的惨状，不过也的确如此，只是自己死了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可不知为何，我竟想要亲眼确认，我希望这些个被箱子盖住的人不会是淮匣，或者这些枯黄的东西只是树根或者其他植物的茎，右手已经伸向其中一个没有被皮带扣住的皮箱，身后是少女掷地有声的告诫：“我希望你别打开，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让你作呕，知道这件事就好。”

皮箱盖子被我抬起，内部的腐臭味直冲鼻腔，所看到的则是从未看过的恶心物体，我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最后我冲出房间将胃里东西吐出，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

淮匣陪在我身旁，保持着轻拍两下抚摸一会的节奏让我催吐过程好受些，尚未抬起头就听到她的话：“每一次我死去，就会在这醒过来，而之前死掉的淮匣就在我的身旁，被装在皮箱里面死不瞑目。在那个名为旧时代的地方也好，当下也罢，我的怪谈无法停止。”

“或者我换个说法，现在还存活的每个人，其实都有对应的怪谈在身，而怪谈结束的那一天就是将死之日。有的人身在怪谈之中毫不知情，也有人如我这样，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也无力改变。”

一双手贴住我的手掌，随后身侧传来温热的触感：“白卉，你的怪谈就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