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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见圣女（第1页）

森林的早晨本应是平静祥和的，但这座边陲小镇里唯一一家旅馆的早晨就不是那么和谐了。在本来就空间有限的大堂中回荡着女人尖锐的嗓音。

其实精灵们对人类颇有微词，连外交风格较为克制保守的阿尔卡纳帝国都会因为砍伐林区和狩猎野兽和桠藤森林北部边境村落的精灵起些冲突，更不要说天性好战的沙漠子民了。自库里格汗国建国以来，沙漠与森林在边境上大大小小的冲突就从未停止过。其高潮则是两百年前的焚林战争——在库里格国力的巅峰时期，边境的几位王酋组成联军，不朽的军队带着永燃的薪火冲向密林，配合着谋划已久的暗精灵叛乱，那场将夜幕点燃成白昼，持续了整整三十七天的大火让精灵王庭的统治林域减少了足足四分之一的大小。

那场战争最后由帝国的介入而告终，在两位战帅的斡旋下，库里格承诺不再干涉精灵内部的政治，信奉死亡女神的暗精灵于是被立刻从桠藤森林中驱逐。作为交换，自古封闭的桠藤森林向两个人类的大国打开了自己的贸易国门，各类对精灵来说相当稀奇的小玩意儿流入了她们的日常生活中。

然而开关至今两百年的交流，大部分精灵依然保持着原先的成见：人类愚昧低俗，少部分的成见还加深了，因为边境的村落时常会有落单的精灵被拐卖做奴隶在人类的黑市上贩卖。精灵的社会里流传着各式各样描述人类如何对精灵奴隶极尽“残忍”对待的作品，在那些明面上被精灵王庭禁止流通的书籍的最后，高傲的精灵往往会因为人类的种种“折磨”堕落入深渊……这些作品貌似在黑市上要价还不低。

但至少在表面上，精灵们还是会对前来通商的人类摆出一副善良面孔的，一是他们带来的那些玩意儿确实稀奇，就算把桠藤森林翻遍了树上也结不出化妆品这样的物什。二是人类的寿命比起精灵来说短太多了，精灵们可以安慰自己“这些人类反正死的比自己早，没必要置气”。

但今天这位中年精灵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完全撕破了脸皮，对着人类和自己瞧不上的那几个同族疯狂输出，一时间弄得没人敢去劝她，因为谁劝她她骂谁，还是带着满口对别人样貌的指摘。

“看，这就是压抑了四五百年的精灵大妈骂街，这场面你平时可见不到，你该庆幸我没收你门票钱。”

“精灵不应该是……高贵优雅的存在吗？”

亚弥尔皱着眉头下意识向后仰了仰，这位精灵的形象实在和那些故事里流传的林中仙子的描述大相径庭。

“她们希望自己是那样的存在，所以精灵们在漫长的生命中费劲地遮掩自己的欲望，一些精灵像苦行僧一样节食，或者把自己关在森林深处的哪个角落里几百年闭门不出研究魔法。”

维尔娜顿了顿，看着那个正在舌战群儒的精灵大妈，向后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生怕她的口水飞到自己身上。

“有意思的是，这样的生活模式虽然让精灵社会里许多强大的个体隔绝于世，变相加强了精灵王庭的控制力，但当初焚林战争中，王庭圣树卫队在库汗王酋们用不知道从哪来的秘法创造的不朽者军团面前一败涂地，以游击和隐蔽闻名的精灵卫队面对用永燃之火焚烧森林的沙漠人，惊讶地现他们最擅长的技艺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那，那精灵们怎么办？”

米娅担忧地问了这个问题，小拳头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捏紧了，维尔娜还没告诉她她的身世，但以这孩子机灵的性子，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伸手揉了揉米娅的小脑瓜，女孩淡褐色的头已经长到了腰际，精灵头都长得很快吗？

“在败军危难之际，几位沉浸于冥想中的魔导师被余烬女巫的火焰唤醒，她们联手解除了那些不朽者身上的不死诅咒，让精灵军队最终得以以巨大的代价杀死这些几乎无法被任何火力击倒的战士。可以说如果没有她们，可能桠藤森林现在会变成一个只停留在历史书上的名字，就像……厄萨斯城一样。”

提到这个毁灭于虚空之力外溢的城市，维尔娜的思绪还是多往外飘了几秒钟。自己的恶神称呼大多数来自于这场灾难。

“总之，精灵是……”

话没说完，女人尖锐的嗓音就打断了维尔娜继续给小米娅讲故事的打算，因为她兜兜转转骂了一圈好像没什么人可骂了，又转回来找最开始那个“不长眼睛，只是比自己稍微漂亮了一点点的人类女孩”了。维尔娜有点后悔把她关于“约束”的概念暂时抹除了，早知道让她直接失去意识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就完事了。

“你这个野蛮的人类还敢跑？我告诉你，我可认识王庭的——”

维尔娜迈步向前一巴掌扇在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这一掌她没有刻意去收力，于是在围观群众惊讶的眼神与尖叫声中，精灵的身形直接被嵌进了树皮墙壁中。

“抱歉，老板，给您添麻烦了，这是赔偿，还请您见谅。”

维尔娜拍拍掌上沾上的灰尘，转过身向老板抱歉地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币放在柜台上。

亚弥尔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忽然莫名其妙变得慷慨的维尔娜，然后他就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旋即明白了向来吝啬的维尔娜为何忽然摆出一副慷慨解囊的样子。

随着整齐的铠甲声，金色的甲胄背对着晨光出现在旅馆门口，龙蒿打造的铠甲上跃动着生命的光辉。

很多年后，旅馆老板都会在偶尔的休憩时想起这个上午，前脚有白日癫的顾客在大厅里火力全开地喷人，后脚有万民敬仰的圣女大人带着亲卫队光临自己这个小小的旅店。

然而她猜不到的是，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伙她几分钟之前还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的人类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