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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作業本，喬念聽見那孩子還在衛生間裡喊，「你等我，你千萬別走。」

小崽子愛乾淨得很；打球回來，家裡還有客人，就非要先洗澡。

陳奇匆匆忙忙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滴著水，滴在額角，身上有沐浴露的香氣。他路過她，喬念聞到那橙子味的香氣。還有一陣他身上傳來的絲絲冷氣。

「你洗冷水澡？」她問。

「昂。」

「你舅不給你交水電費麼？」

「不是，」陳奇的臉微微有些紅，「習慣了。」

小崽子從他房間裡摸出個盒子遞到喬念面前。

「你帶去學校吧。」

喬念挑眉，「是什麼？」

「鬧鐘，」孩子介紹說，「能同時設置六個時間響鈴的，一個起床的、吃午飯的、吃晚飯的、睡覺的，你別忘了設置一個喝水的。」

喬念滿頭黑線。

孩子還是吃了野蠻生長、沒人教的虧。能給人『送鍾』嗎？你給我『送鍾』這禮貌嗎？

「以後別送這種東西給別人了，」喬念語重心長地說。

陳奇愣了一下，抿著嘴咬上了嘴唇，帶著些驕傲而滿意的弧度，「不會送別人的。」

希望如此！會挨揍的！

喬念說，「你要管好你自己，每個月我都會打電話給你們班主任問你表現。」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有點想不通。

原本沒想的。沒想過上大學還要操心這小崽子的事。

她把他從歪道上拉回來；這就夠了。她不可能管他一輩子。

或許是那孩子從浴室出來一身的冷意，喬念想，就是那涼水澡帶來的冷意，讓她又多事了。他連熱水器都捨不得用。就那麼點燃氣費和電費，都沒有。現在是夏天還好說，冬天呢？他那個舅舅，有跟沒有怕是也沒什麼區別。

喬念想了一下，小崽子的班主任，也是她上初中的英語老師，所以，她每月打一個電話，一點難度沒有。

陳奇垂了眼睛，從抽屜里掏出一個盒子，擺在喬念跟前。他上挑的狹長眼睛，讓那濃密的睫毛都排列成上坡似的形態，顫巍巍的，「我有手機，你直接打電話問我。」他說。

喬念記下了孩子的電話號碼，又叮囑一遍「自己管好自己，生病記得去醫院。」臨出門，陳奇問她，「那我能給你打電話嗎？」

喬念一愣，想了想，「我平時上課也沒時間。不過你要是有急事可以找我。」

門關上，陳奇站在門裡面半晌沒動。

他摸著自己的褲子口袋，裡面有八十多塊錢。是他這個月和下個月的生活費。靠給同學賣周邊只能賺很少的錢，三塊兩塊地掙，幾個月算下來也沒多少，遠遠不夠一部手機的錢；最後還是要跟他舅預支下個月的生活費。

站在那裡挨他舅媽劈頭蓋臉地罵，說他『敗家』『你還真當自己是少爺』『哪兒來的臉花這麼多錢』……就這樣損了他一個多小時，才把錢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