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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歐斯利加快步子，龍璟得以重歸海洋懷抱。顏色稍深的水源里人魚輕盈一轉身，尾鰭搖曳，一溜鑽到深處。

龍璟很快浮出水面，埋怨：「這裡的水質不好，臭臭的。」

繞過曲折的水道，萊歐斯利帶他進入海域。

視野豁然開朗，龍璟恍然以為來到了什麼人間仙境，再定睛一看，是人魚視力在昏暗之地不受影響，而梅洛彼得堡上的探照燈反而亮得他眼睛一疼。

他鑽進了廢棄洞窟里，裡頭幾隻小螃蟹好奇看著他，想不明白這麼大一條魚也要跟它們搶地方。

萊歐斯利跟過來，看到龍璟和螃蟹大眼瞪小眼。他一時失笑，幸災樂禍的結果是笑岔氣嗆水了。

身為游泳健將的典獄長本來能憋氣和一兩個小時，現在半小時不到都想游上去喘口氣了。

他忍著咳嗽的衝動，要往上游去，快要出水面時手臂被猛地一抓，人魚看著比他瘦小，實際力氣很大，拽得典獄長動彈不得。掰下尾巴的鱗片往他嘴裡一塞，再報復性捂住他的灌滿海水的嘴。

「別吐出來。」

「……」典獄長可憐巴巴瞪大眼睛，被迫吞下嘴裡的咸澀海水。細膩的魚鱗緊貼上顎，被萊歐斯利夾在舌頭底下，他也能夠在水裡說話了，「你不疼？」

「疼啊。」龍璟人也老實，直接實話實說。水裡輕擺的魚尾從銀白漸變血紅色，尾端的尾鰭則是濃稠如墨的深黑，泛著光的鱗片還呈現斑斕的質感，如夜幕點綴繁星。

總之，漂亮得想讓人欣賞一輩子。在魚尾尾端的左側，殘缺了一小塊鱗片，絲絲縷縷的血水不斷洇開，血霧即將漫出視野，萊歐斯利眉頭一跳，他潛入底部拽了根海草給他綁上。

「好醜。」

魚尾嫌棄地左右搖擺，掙開了墨綠色的水草。

龍璟往水域深處里游去，血霧被水流衝散得乾淨，搖曳魚尾被海底的五光十色映照得生輝，一晃神的功夫，人魚已經游出去好遠。擔心他會撞上危險生物，萊歐斯利認命跟上。

楓丹廷城邦內，差不多十點的沫芒宮依舊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殿宇下是忙於加班的職員。

「至冬來的使團太囂張了，居然又引出這麼多的亂子，可憐那維萊特大人一連好幾天都沒出過辦公室。」

悲苦的職員小聲控訴著，沒留神正主就出現在眼前，嚇得他要打翻咖啡，「那維萊特大人！」

那維萊特徐徐抬起手，要傾倒的咖啡回歸原位。

「各位辛苦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

最高審判官語調溫和有禮，在場的職員趕忙擺手說不辛苦。

險些打翻咖啡的小職員大著膽子說：「那維萊特大人，您終於要回家休息了嗎？」

家這個字眼對那維萊特還是很陌生，他輕輕搖頭，「不是，我出去吹吹風，然後回來繼續審批公文。」

「那我們也不休息了，陪那維萊特大人。」

「對啊對啊，怎麼能讓上司一個人加班呢？我要狠狠加班！」

「加班，我現在就要加班！」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那維萊特眼尾不自覺染上笑意，很淺，消失得也悄無聲息，「不必了，只是一些小事，很快就結束，諸位不必勉強自己，回去陪陪家人也好，自己放鬆一下也罷，為了工作而犧牲個人時間，這是不值當的。」

沫芒宮的人零零散散走了大半。

少有幾個在走前低語：「我好像還沒見過那維萊特大人的家人，雖然知道他不一般，壽命比我們漫長，可如果他的家人是壽命短暫的人類的話，未免太悲哀了。」

「是啊是啊，接二連三看著親朋好友離開自己，果然還是壽命短暫的人類享受過精彩人生足矣，找個適合的對象，就是一輩子了。」

「走吧走吧，好睏，明天還要早起呢。」

那維萊特靜靜聽了一會，等腳步聲遠去，他邁步經過寂靜無人的走廊，推開沉重的大門出去。月中，滿月懸天，清輝普照，那維萊特踩著月色走下階梯，僻靜的小花園螢火漫天，靜得他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兩聲……

冥冥之中，他受到牽引，朝著大楓丹湖而去。

夜間冰涼，水面吹來的風刺疼寒涼，揚起了那維萊特白色的發尾。

很久之前，他和故人也在如此明亮的月下相望，交談。

那維萊特凝視水面，仿佛看到舊人的臉，他沒有緬懷太久。不到五分鐘，他轉身離去。

忽然間，他聽見一聲悠揚的低沉吟唱，輕盈散在空氣中，被他敏銳捕捉。那維萊特神色意外看著走來的芙寧娜，她笑著揚了揚手裡的東西，「早就知道你不在沫芒宮的話必定是在這裡，吹這麼大的冷風，不怕感冒啦？哦，忘了你跟我不一樣，阿切！」

「那是什麼？」

「不是說楓丹工匠做出來的八音盒的音質你不喜歡，那這個呢？有沒有更真實一點？雖然不是他唱的，可音調學了十成十，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的，謝就不必了，誰讓你是我的大功臣呢。」

芙寧娜把音樂盒交給那維萊特手裡，大發慈悲道：「拿著吧，睹物思人也好啊，下次工作時記得打起精神來。」

「謝謝。」

芙寧娜走出去一段路，才傳來那維萊特的道謝聲，隨之是一陣清脆舒緩的哼唱聲，悠然的夜色下，悅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