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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青藤宴二（第1页）

春光懒洋洋地淌过山林，留下一地的斑驳，立春石的四场比试已经落幕，八名弟子全部亮了相。山光水幕中光华流转，雨水石上的景象开始映入眼帘。

梳着羊角辫的矮小女子，踮着脚尖，一路烟行，那张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妖娆脸蛋竟涂了两抹腮红，一看就是劣质的胭脂。

观云台微风拂面，众多弟子却觉得如坠冰窖，更无人敢出言嘲讽这位矫揉造作的东隅采桑女。

四下寂静无声，顾小怜开始顾目四盼，随后怯生生道：“不晓得哪位公子乐意跟奴家过回瘾，最好能斗个三百回合。”

雨水石下方还是一片安静，顾小怜吐了吐舌头：“奴家这张嘴……又不会吃人。”

直到此时，青石上才传出一道抖抖索索的声音：“我认输。”

东隅采桑女，才上青石，又下青石。

马尾坡一片哗然，没有人会去笑话那位从头到尾，甚至连面都不敢露的弟子，大家只是好奇，这位传说中的采桑女，当初真的孤身荡平了白山？

很快，哗然被欢呼取代，蹲在树下的青衫公子望着山光水幕，露出无邪的笑容，这一幕似曾相识，李浪想起了清泉山庄……

青涩的少年郎站在雨水石的最中央，就像插在地上的一把剑一样，羞怯遮掩不住那股子锋锐，有的人天生为剑而生。

东海长芦岛的少年剑客，落城的大碑亭一剑动天下，斩去了馨竹楼蓝采臣的一根手指。

一名赤着脚的青年走上青石，笑脸相迎，自报家门道：“我叫冯敬，也是一名剑修。”

“梅长生。”少年坦诚以待，目光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剑，剑已出鞘泛着幽幽绿意，就像一根竹杖。

剑名破竹，当然不是砍竹子的意思，寓意来自于势如破竹。

连鞘宗在豫州称得上是剑道魁的宗门，更以四把名剑名扬大周的长生路，白隙，贯虹，破竹，紫姹。冯敬身为连鞘宗的弟子，以豫州榜的姿态，持破竹剑参加青藤宴，可见其在宗门的实力和地位。

少年郎看了一眼破竹剑，然后出剑……

马尾坡上的弟子们先是愕然，然后是释然，都是各州年轻一代的剑道魁，境界无差，而对方剑的品秩明显更高，自然先下手为强。

赤脚青年心中了然，自他登上青石起，破竹已经出鞘，其实就是一直在默默蓄势，所以，少年郎剑光亮起的那一瞬，青年一身充沛气机再无压制，尤其是握剑的那只袖管竟出缕缕嘶鸣声，赤脚青年作势欲冲，可刹那之后，身形又戛然而止，连鞘宗冯敬那一脸无法置信的神情就此定格。

一抹剑光横亘在两人之间，少年郎并拢双指，捏出奇怪剑诀，剑尖微颤，剑光漾出阵阵涟漪，接着涟漪中有一道霞光突起，如白驹过隙，气贯长虹势如破竹，最后在雨水石上空炸出一抹姹紫嫣红，久久不散。

赤脚青年目瞪口呆。

少年郎这一剑一式四景，白隙、贯虹、破竹，紫姹，正是连鞘宗的四大名剑，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都不是，心湖中荡起千层浪的赤脚青年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年郎这一剑极快似慢，其实就是四式，而且这四式剑诀，冯敬可以倒背如流，因为这是连鞘宗只有核心弟子才有资格研习的剑气滚龙，哪怕是他这位豫州榜，到现在不过只参透到了第三式的破竹……

东海的少年郎怎么会……

梅长生已经收剑，默默转身，大多数弟子一阵懵圈，这一剑难道有某种封禁术，冯敬为什么一动不动？

“梅长生……你……到底是何时偷学了我宗的剑诀？”缓过神的冯敬望着少年郎的背影，出声质问。

梅长生停下脚步，未曾回头若有所思，然后开口道：“看到你的剑有感而，是不是贵宗的绝学我也不清楚，但我应该……十二岁就会了，不过因为没有通玄，这最后一式有点狗尾续貂，不伦不类了。”

冯敬心中再起骇浪，他颤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东海长芦岛，梅长生。”少年郎有些羞涩，缓缓走下青石。

立春石上，挂着桃木剑鞘的青年难得一笑，心中呢喃：莫说连鞘宗的剑气滚龙，哪怕是我剑崖上三层的高深剑经，在这位东海少年面前，不一样是毫无秘密可言。

和立春石的几场比试相比，雨水石前两场的过程……实在仓促，采桑女的对手连个照面都没有，而长芦少年的这一剑，到底有没有碰到对方哪怕只是片衣角。

好在接下来的两场大抵称得上精彩纷呈，扣人心弦，吊足了众多弟子的胃口。

大树旁，青衫公子目光湛湛，看得无比认真，他的神渊中，神识照着葫芦画瓢，衍化成青石上出现过的一招招剑式，然后冲向那道璀璨银弧。

……

此时，山光水幕的影像里出现了惊蛰石。

生而无耳的武痴眯起眼，望向云雾缭绕的那处侧峰，高声道：“我有一个提议，能不能一个打七个，让他们一起上，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惊蛰石下方，一名刚刚准备登台的弟子顿时止步，剩下的其他弟子面面相觑，马尾坡掀起了巨大的喧嚣。

许久后，那处侧峰终于有一道声音穿过翻腾不止的云海，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胡闹！不许！”

崔十会轻蔑一笑，目光转向继续登台的握刀青年，不以为意道：“何苦来哉。”

刀是普通制式的西凉长刀，青年握刀的手心不自觉地沁出汗水，登台的几步路竟走出了度秒如日的感觉。

望着这位连目光都不敢直视的西凉榜眼，崔十会有些失望，他是一个武痴，渴望可以酣畅淋漓，放手一搏的对手，可惜对方不是……

所以，山光水幕中，未持兵器的崔疯子只不过做了一个简单的沉肩动作，这位西凉的榜眼便被生生地撞下了惊蛰石，同时还断去了一根肋骨。

或许是因为这场前车之鉴，惊蛰石上接下来的三场比试，彼此都打得小心翼翼，其中一场百招内竟然没有分出胜负，只能按照青藤宴的惯例被判为平局。

直到立春、雨水、惊蛰，三方青石十二场比试全部结束，长青观里才再次响起了一声撞钟，观云台所有的与宴弟子可以有一个时辰的午憩。

天子山下，小贩们推着车开始6续出现，不一会儿叫卖声此起彼伏。长生路上，就算先行，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辟谷，更何况这些下三境的年轻弟子，果腹才是他们当下要解决的问题。京都葱肉卷，秘制的桂花鸭，再配上一盅陈年烧刀子，品种不多，而且价格也比京都贵了一倍不止，可在这个当口，没有人会在乎这种旁枝末节。

相熟的弟子围坐在一起，津津乐道，边吃边聊。半日青藤宴可以管中窥豹，现在看来，大周六大长生地的家底确实厚实，各自弟子明显然世外，拔尖了一大截，卓别剑未出鞘，崔十会那一撞只能算半招，至于东隅的采桑女，不过是动了动嘴……

大树旁，酒肉穿肠过的青衫公子打了个饱嗝，缓缓起身，远处一辆豪华车撵不知何时停在了山道上，李浪瞥了一眼熟悉的马车，没有上前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车里面坐着的是靳河和皮丘丘，简书斋最年轻的小师叔将会在下午的谷雨石上亮相，所以他们一定会出现。

除了酒窝丫头之外，其实李浪还想看一看另外一个人的风采，素未谋面的离山明峰的大师兄，杨修文。